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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僮仆吓得手脚抖颤,加上面前这位传说里"心狠手辣"动不动就以细故处死宫人的司马昭仪疾言厉色的追问,他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来:"回、回昭仪的话,陛下......方才拔剑升辇,自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数百人击战鼓,众所鼓噪着、出云龙门而去......现在只怕已经快到东止车门了......"
"东止车门?"司马回雪眉头一皱,立刻将那名僮仆摔在一旁,自己拎起裙摆,疾冲向云龙门的方向。但刚刚跑出几步,她又折回,一下拎起那名惊魂稍定的僮仆衣领,冷着声音逼问道:"还有呢?还有谁知道了这件事?谁去向大将军报告了?"
那僮仆吓得双脚发软,战战兢兢地说:"奴才、奴才不清楚......只知道陛下一早召见之后,侍中王沈大人、和散骑常侍王业大人......就直接出宫,听、听说径直奔向大将军府邸而去......"
"王沈、王业!"司马回雪狠狠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她的脸色更冷酷而阴郁了,仓促再问道:"那么大将军呢?大将军那边有什么动静?大将军是按兵不动呢,还是已经有所准备,派兵入宫了?"
那僮仆抖着双手,因为司马回雪拎着他衣领的手,快让他呼吸困难了;他勉强发出声音说:"奴、奴才不知!但似乎听人乱哄哄地传说,屯骑校尉、中护军等已经率军而入了--"
"伸叔父、贾充!"司马回雪丢下那名僮仆,只觉得眼前发黑。屯骑校尉司马伸是大将军司马昭的弟弟,平时脑子里还幸而有点君臣上下之分;可中护军贾充......那人心黑手辣,做事不择手段,眼里根本没有伦常尊卑呵!况且那人手下豢养的多是一群亡命之徒,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什么也顾不得想,急急地冲向云龙门。在门口,她被一名守门的护卫拦下。"司马昭仪,再往前去就要超出后宫范围了,身为嫔妃......是不能逾越后宫的!"
司马回雪劈手打掉那护卫阻拦她的手臂,厉声吼道:"我是大将军的侄女,有谁敢阻拦我?这制度不过只是一个形式!倘若你今日执意阻碍我的去路,我便要教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处死的恫吓的确吓住了那名护卫。想想看,司马昭仪"干预国政"的名声早已很响亮了,况且她身为权倾天下的晋公司马昭的侄女,背后有整个司马家族的撑腰,任意处死一名小小宫门护卫,对于她而言可算得了什么?于是他讪讪地收回了手,目送着司马回雪如一阵疾风般狂奔而去。
第三十五章
她用尽力气飞奔着,从来没有觉得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是如此之大,这方砖铺地的步道是如此漫长,好象空旷得可以让人迷失方向,好象漫长得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司马回雪拼命地跑着,早已气喘嘘嘘而头晕眼花了,可是仍然不肯停歇。一直冲到快近东止车门,远远地她就望见许多人影纷纷乱乱地挤做一堆,混战不休。在一片混乱中,她随手抓来一个护卫模样的人,顾不得那人看到她时的讶异错愕,劈手夺下那人手里的长剑,大声吼道:"发生了什么事?是谁的军队在这里?陛下呢?"
那名护卫慌忙道:"是屯骑校尉率军至此,左右呵之,因此屯骑校尉回身奔走,无人敢阻拦陛下......但陛下已出了此门,此刻恐怕已到南阙......奴才听说中护军也已率军入宫,不知是真是假......但前面不断有陛下所率的宿卫苍头僮仆溃散下来--"
司马回雪的心脏一紧,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拎着长剑,就往那群混乱的兵士中冲了过去;一路高喊着:"滚开!我是司马昭仪,有谁敢来动我?"一边匆匆穿过人群,还一边不时地提剑挡去身旁误向她这方向砍来的兵器。
南阙--只要她到了南阙呵!她说什么也要先喝止那些疯狂的兵卒,再一剑斩中护军贾充于自己面前!只要她能抢在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到达南阙--
"昭仪!你出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你赶快给我回去!"司马伸正要退却,乱军中一眼看见自己的侄女竟然提剑而出,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大声咆哮起来。他急忙下了马,意欲抓住自己的侄女;还险些被她顺手挥来的一剑削去袍角,不禁恼火起来。
"你一个女流之辈,跟着这些作乱的叛贼在这里混什么?是谁放你出了后宫的?这是违反祖制、大逆不道的呀!快快回去!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司马回雪一边拼命挣脱,一边狂吼着:"不,不行!叔父,我不能让你们把陛下害了,这才是作乱犯上的谋叛大罪!"
她的视线已看到远处的曹髦,他的衣冠都已凌乱不堪,在乱军之中被划出了一道道裂口;他所带出来的人马也已溃散无踪,但他仍然挺立于车上,狂吼着:"朕是当今天子,你们这群作乱的反贼,难道要谋害天子的性命吗?"同时,他手里握着那柄长剑,奋力击退四周包围他的司马家族统率的兵卒,一时间无人近前、众莫敢逼。
"天呀!我不能让他这样做,我不能让他被别人伤了、杀了!"司马回雪脱口大叫,一股不知从何而至的力量涌起,使她断然猛力推开司马伸的箝制,提着长剑往曹髦的方向奔去。
但在乱哄哄的嘈杂声中,她惊异地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冷酷对话,是中护军贾充--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的声音。
"公畜养汝等,为今日之事也。夫何疑!"
她惊惶回首,正看见贾充挂着冷酷无情的笑意,对身侧的太子舍人成济下令:"司马家事若败,汝等岂复有种乎?何不出击!"
成济面现犹豫,对贾充再问道:"是杀掉他?还是抓住他就好?"
贾充唇角浮现残忍的冷笑,双目紧紧盯着那在不远处车上仗剑而立的少年天子,自言自语道:"才同陈思,武类太祖?......哼!"随即断然道:"晋公有令,杀了他!"
第三十六章
司马回雪大惊失色,望着成济应声,提戟而上;她距离他们太远了,远得不足以阻挡成济,或为曹髦挡下这一击--她心胆俱裂,脱口狂叫道:"陛下!陛下--"
话音未落之间,成济那柄长戟已经穿过了曹髦胸口,锋利的刃甚至从他背后透出刃尖--
司马回雪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地面。几乎与此同时,天空倏然转为阴暗晦冥,一声炸雷和一道尖锐的闪光同时炸响,撕破天际;暴雨倾盆而下。
她看到他猝不及防,胸前喷出鲜红色的血箭;他的整个身躯向后倾倒,摔落车下。那一连串的动作犹如无限在她眼前放大般,使得她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揪紧,胸口的空气也在霎那间被抽空了。
眼看成济又欲提戟去刺第二次,司马回雪只觉心胆欲裂,再也不顾其它的东西,不顾身旁混战的兵卒,不顾这些充满了野心与狠毒的人们,直直地拨开人群扑了上去,张开双臂,以身挡在成济戟前,厉声喝道:"住手!假若你想除去陛下,就要先把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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