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留下马和马车,人给我滚,否则杀了你们!”
缀在后面的宁长风驱马上前,和撩开车帘的容衍对视一眼:这是遇上山大王了?
宁长风摸上腰间短刃,示意景泰蓝躲回马车,眨眼见陈璟翻身下马,从腰间摸出钱袋子递过去,赔笑道:“各位好汉行行好,我家人生病了赶着去府城治病,您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们过去吧。”
这群汉子个个面黄肌瘦,打开钱袋子一看,真是沉甸甸的白银,霎时争抢起来!
“我看看,给我看!”
“我的,别抢,别抢!”
“抢什么抢!”
趁着一锅粥的功夫,陈璟冲宁长风使了个眼色,牵着马车准备偷偷溜走。
“哎,谁准你跑了?马车留下!”
人群中一声大喝,就见那帮子人回过神,操起武器一股脑扑了过来,扒门的扒门,抢马的抢马,更有甚者扯开了车帘。
“唉。”
宁长风似乎又听见了陈璟的叹息,接着便连着听见几声惨叫,几条胳膊在他视线中飞了出去,落进了草丛里。
“啊——”惨叫声透彻天空,两人被削了胳膊倒地不起,其余几人开始畏惧地后退。
陈璟收刀入鞘,语气变冷:“我念你们都是附近的农户,花财消灾你们不肯,偏要见血才舒坦是吧?”
宁长风按着腰间短刃的手收了回去。
他翻身下马,还完整的几个大汉吓得连滚带爬离他远些,却见他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在那痛得满地打滚的人伤口上洒了点药粉,汩汩如注的血一下就止住了。
不止这帮冒充劫匪的庄稼汉子,连陈璟都怔住了。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低吼一句:“还不快滚!”
这帮子人这才搀扶起同伴,屁滚尿流地跑了。
等人走后,陈璟这才面色不虞地捡起钱袋,拍了拍上面的灰。
景泰蓝从车帘后伸出个小脑袋,见平安无事了才拍拍小胸脯,仰头问宁长风:“阿爹,他们是劫匪吗?你为什么放他们走呀?还给他们治伤?”
宁长风翻身上马,遥望着落荒而逃的人影道:“农夫无田可种,自然成了流民,不打家劫舍怎么活?”
景泰蓝似懂非懂,半晌压低声音道:“可是那个人又为什么——”
他比划了一下陈璟拔刀的姿势,给宁长风递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宁长风呼噜一把他的脑袋,反问道:“如果一个人向你行乞,你给了他十文,他不满足,伸手向你要二十文,你会怎么做?”
景泰蓝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他太贪婪了,我也会剁了他的手!”
宁长风:“如果不止一人,而是十人、百人、千人、万人呢?”
景泰蓝摇头:“我不知。”
宁长风默然片刻:“没有生来就会拦路抢劫的人,或许你可以想想,为何他们会变成行乞者?”
马车重新启程,宁长风甩了下马鞭,不再与他说话。
景泰蓝“哦”了一声,缩回马车,一转头就撞上容衍的目光。
他一激灵,下意识坐直了:“阿,阿父——”
话音一落才发现容衍并不是在看他,而是盯着车帘,似乎在透过它看什么,良久才落到他身上,目光幽邃。
那该死的压迫感又来了。
如果说他对宁长风是喜爱敬重,是将他当做标杆靠近,那么他对容衍则是又怕又敬,因着过去某些不可明说的刻板印象,以致他每每面对容衍时都倍感紧张,生怕容衍一个弹指自己脑袋就飞出去了。
他觑着眼瞧容衍,发觉对方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时又赶紧心虚地垂下,活像一只小鹌鹑。
“你怎么看?”
“啊——”景泰蓝张开嘴巴才反应过来容衍问的是什么,他苦思冥想半天,突然眉开眼笑道:“他们饿得没饭吃才来拦路抢劫,那我把粮仓打开让他们吃饱就好啦,我可以少吃点的。”
容衍:“若是有人来抢呢?”
景泰蓝又没声了,许是又想了半天,再开口时稚嫩的童音冷了下去:“那就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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