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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堵在轿子的门口,我怎么去看。”萧白玉口吻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双眸却直直的盯着她动作,见她连嘴都不还,只是象征性的往一旁挪了几寸,眸色便随即暗沉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子探进轿子将孟湘扶了起来,仔细摸索了下前辈的骨骼,确认并没有受伤,才为她拍背顺气,将她胸口堵塞的一口气顺通,看着她悠悠转醒。
孟湘猛咳了几下,半倚在座位上长出了一口气,褶皱的眼皮抬起看着萧白玉关切的面容,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声音沙哑道:“没事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不至于散架。那边的小姑娘,多谢你救了我这老太婆一命,你就此罢手放弃黄巢墓吧,这句忠告也算我对你的回报。”
秦红药憋出几声冷笑,她强忍着倒抽冷气的冲动,连身子都懒得转,背对着二人道:“我救你只不过为了让你引我顺利寻得阎泣刀,我还不知那黄巢墓中机关重重么,我相信你一定对它们都了如指掌罢。”
孟湘略有些迷蒙的老眼看了看她的背影,心下了然,才悠然的合眼养神,漫不经心道:“受伤了便不要强撑,你那脚再不固定伤势三个月后也踏不了地,再遇到危险怕是连你自己都走不掉了。”
秦红药脊背一僵,几乎立刻就感觉到身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按着衣摆的手不动,一时涌起一股奇怪的心虚,也不知是怕被人看穿她的心意亦或是在所谓敌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萧白玉目光微微一动,感觉到孟湘握了握自己的手腕,知晓是在暗示自己若秦红药受了不轻的伤,那她们的胜算便大大增加,只是谁也没发现,在这片刻的时间中,她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她们处心积虑要对付的那人。
第44章将琴代语兮(肆)
卧在树下的骏马虽被仔细处理过伤势,但也无法再继续驾车上路,三人只得挤在另一架马车里,同样惊魂未定的马夫短促的吆喝了一声,哒哒的马蹄声踏过河畔,带着些劫后的欢愉。
秦红药却是坐如针毡,处在摇晃的马车中断骨的痛楚更是潮涌般袭来,豆大的冷汗从额间滑落,浸入衣襟,脖颈一周的衣衫都湿了个透。她运起手刀劈下了座上的两块木板,扯下衣尾的几根布条,勉强能为自己做个夹板,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暂时也只能简陋的处理一下。
捆绑夹板时遇上了不小的困难,许是断骨伤到了筋脉,整条左腿都不大由她控制,膝盖无法弯曲不说,想伸手够到脚踝的位置都感觉那根筋一跳一跳撕心裂肺的疼着。秦红药本就不是什么心坚石穿能谈笑间刮骨疗伤的奇人,只是不愿在轿中另外两人面前流露一点软弱,愣是被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在脚踝处捆上两块木板。
孟湘瞥了眼被捆着七扭八歪的夹板,又看看身旁袖手而坐的萧白玉,瞧她动作显然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只是暗暗奇怪为何她坐姿紧绷僵硬,倒好似对那疼痛感同身受一般。但转念一想,也或许是玉儿心底纯良,毕竟那女娃刚把自己从道尸堆中救出,念着这点对那女娃起了些同情心也是有可为之。
方才那句劝那女娃放弃黄巢墓的忠告的确是为了回报,她不肯听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如顺势帮她处理一下伤处,也能让玉儿心里舒坦。孟湘坐起了些身子,欲要伸手去重绑木板,一边道:“秦姑娘对伤还是仔细点为好,前路危险重重,我和玉儿还要依仗你才是。”
萧白玉极快的扶住孟湘,不动声色的让她靠着轿厢坐好,面上沉静无波:“前辈歇着便好,这点事还是由晚辈代劳。”孟湘被阻了只是微微一笑,早在意料之中,便默许了她的话,自顾自的合上眼,经过之前那一番摔打,身体当真还是不大舒服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做了决定,并没有人询问秦红药需不需要被帮助,她不由得皱起眉来,最不想的就是被面前这两人注意到她的弱势,于是口吻便生硬的犹如铁打:“不用你们多……嘶!”
后半句话被掐断在倒抽的冷气中,萧白玉根本没在听她说话,一手按住她的脚背,将她左腿笔直固定,绑的松松垮垮的布条也被抽开,简单摸索了一下她的踝骨,才发现断掉的骨头根本没有被好好接上。手指下的肌肤滚烫似火烧,脚腕高高肿起,乌黑的淤肿看起来当真惨烈。
冰凉的手指抚在又烫又麻又痛的脚踝上,真似久旱逢甘霖,只希望她整只手都覆盖上来。可这样的话秦红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目光顺着她垂落的发丝下滑,落到她盈盈一握的手腕上,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她的温度。
灵巧的手指找好位置,忽然间用力一错,将断开的两根骨头接在一起,手中的脚踝如她所料的猛然弹起,一声被死死压抑的痛哼溢了出来,小腿上肉眼可见的溢出了点点汗珠。萧白玉没有抬眼,两指稳稳的架住了她的脚踝,不让她轻易乱动,手下利落的将夹板绑好,才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
眼神中无法避免的带着冷意,不可否认帮她正骨的时候是下了重手,将这些苦痛归结于是她的报应,可若这些苦痛是她应得的,为何自己无法从她的痛苦中获得半点欢愉。反倒是瞧着她残破伤重的脚踝无力的搭在手心中,就好像托着火热的烙铁,她伤处的滚烫贴在掌心,就烙下了伤痕。
秦红药还没从正骨的瞬间涌起的钻心疼痛中缓过神,捏着座位的手指甚至掰下了几块木头,片刻后才勉强让自己用力到僵硬的手指放松下来,胡乱理了理鬓发。她敢肯定萧白玉是故意那么用力的,可是心里有愧只能哑巴吞黄连,却不想抬眼时不偏不倚的对上了另一束目光。
萧白玉用许久未曾有过的正眼看着她,明明已经决定将眼前的人同其他人等同视之,却永远无法忽略掉她,就如同从相识到现在,每一次她所在之处,视线都会被她占得满当当,她当真是似妖非人。然而她又是自己生平唯一一个衔悲茹恨的仇人,势要针锋相对兵刃相向,必有一人血溅当场,又何尝不是天意弄人。
秦红药被她这般似恼似憾的目光注视着,从中读出了她的责问和心灰意冷,顿时万千言语涌上心口,仿若是被堤坝揽住的大潮,每多看她一眼心中的潮水就会上涨一分,直到最后大潮倾盆而来压垮河堤,将一片心迹表露无遗。
秦红药有些冲动的探出手,欲要去握她的手腕,萧白玉却突然撇开了头,收手正坐,不再往旁多看一眼,眼中方才那些复杂的神情已眨眼烟消云散。两只手在空中交错而过,收紧的五指间只抓了满满一把的空气,落空的手同即将脱口而出的爱字一齐深深地坠入虚无的深渊。
心重重的往下一沉,秦红药终于从疼痛和意乱情迷中抽身,察觉了些许不对,胸口的情意冷后眼神锐利,又是那个他人谈之色变的修罗护法:“你穴道怎么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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