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顾安南恶狠狠地扔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交给帝姬暮芸。”
何三将东西放在手心掂了掂:“这是何物?”
顾安南:“剧毒。”
何三和张鸿对视一眼,各自无声叹气。
何三:“鸿啊,别担心。”
张鸿刚擦干净眼泪:“唔,担心什么?”
何三费劲地爬上马,一手指了指天:“天要是塌下来了,还有你顾大帅的硬嘴顶着。”
顾安南:“……还不滚?”
何三一溜烟滚了,张鸿却还嗤嗤笑得停不下来,眼见大帅的脸色越发阴沉,鸿军师立即正经起来:“我在匈奴这几年发现一桩怪事,想来想去还是得报与你知道。”
顾安南眼看着他从随身的小包袱里翻出一沓碎羊皮。
“大帅你瞧,”张鸿一秒正经,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每年大荆那边的鸿雁飞到匈奴地界时,总是有牧民在大雁腿上发现一些信布。”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其中一条,放在顾安南手中,少年张鸿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见世间一切的眼睛里,极为少见地出现了几分迷惘:“上面有你的名字,但我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什么暗语。”
顾安南看见了那条碎羊皮上的小字:
‘顾安南,春江又绿,咱们坐过的那条船找不见了。’
‘顾安南,长安落雪了,或许冥府也会落雪吗?’
‘顾安南,猎场枫叶都红了,来梦里见见我吧,求你了。’
‘顾安南,以前都不知道我大哥要处理这么多事,我真的好累啊。’
‘顾安南……’
一笔一划,漫不经心,瞧着歪歪扭扭的,笔锋尾处却总是带一个小钩;内容琐碎又繁杂,简直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不似是寄信,倒像是在和什么身边的人说话。
“如果这是密信,那我解不出来。”张鸿耐心地将那些碎布一点点展开来给他看:“可你也并不在大漠,不知此人是想写给谁看。”
顾安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指尖拂过那些字迹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手指甚至在轻轻泛着抖:“每年都有吗?”
“每年都有,会跟着大雁一起来。”张鸿认真地答道:“其实若按匈奴人的说法,将信件缚在大雁的腿上,就能把心意送上长生天,送到已故亡魂的手中。”
寄给长生天,寄给已经死了的我么?
‘今后一定多多地给你寄情书,寄它个百八十封,看到你烦为止好不好?’
还算你,说话作数。
顾安南低下头,他不正经惯了,便是手底下人也常常没大没小地同他老顾来老顾去,好似天大的事到他手里也只剩那么一点——
现如今拿着这些羊皮纸,他眼中那浮于表面的浪荡终于裂出了一个细小的口,露出了其下汹涌的温柔。
“连个情书都不会写,”他将那些碎羊皮贴身收起,低声喃喃道:“蠢东西。”
数里之外,病恹恹的蠢东西倚在四处漏风的马车里,正在就着小榻几绘制着堪舆图——一笔一划,漫不经心,瞧着歪歪扭扭的,笔锋尾处却总是带一个小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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