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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寒与冷（第2页）

除夕夜，寒冷天气，北风萧萧卷着地上在墙角旮旯里推搡、拥挤。街上各家铺子门早关了，外国舞厅和咖啡馆也黑灯瞎，只路两边电线杆子上铁皮罩子灯亮着，投下摇曳定影子，落在路面上。巡逻鬼子兵和伪军在大街上穿梭，“咚咚咚”脚步声在静悄悄、黑漆漆空气里飘荡，惊扰着四周村子，恫吓着胆战心惊。

鬼子闯进坊子前，年三十爆竹声、锣鼓声，在四周庄子响个停，尤其做买卖庄户，叫着劲放鞭炮，谁家放得多、放得响，年谁家买卖就会兴隆。许家也例外，长廊里吊着长长鞭炮，门洞子外面用竹竿挑着鞭炮，从巷子西头拖拉到东头。

廖师傅站在许家几个孩子身旁，他害怕，他负责保护许家孩子安全。冥爷胆子小躲在廖师傅身，他两只耳朵仅带着棉毛护耳，用两只爪子般手指捂着耳洞，一双小睛像用线绳勒出隙，紧紧闭着，双腮肌能自蜡烛，往前伛偻着，抻着脖子，把蜡烛上苗靠近鞭炮上线，一只手背到身，他身许家几个孙儿，拉着他胳膊，拽着他衣襟，牵着他背着手。随着呲呲声音，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爆竹声连绵断，把四周窗户照得五彩斑斓、忽明忽暗，震耳如雷，许连娇和许婉婷双手蒙着耳朵躲得远远，笑得前仰合。

沙河街爆竹声响彻云霄，赵庄麻雷子在弥河里旋转、升腾，四处飞炸，舅爷羡慕地埋怨:“你祖母锱铢必较，舍得买大点大地红，怕炸伤了你们群小兔崽子……哼，俺看她多虑了，哪个见了躲得比狗崽子快？需要俺个死冲锋陷阵，哈哈……”大年夜，谁也会在言词上与舅爷计较，随他开心，过年放鞭炮，他家最兴奋时候，过他躲在屋里偷偷哭啼，他想他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可以理解。

那个时候年夜饭非常盛，大碗大盘，各各味，各种酒水在饭桌上泗流，许太太红包放在一个大茶盘里，赵妈双手托着，托动，她时时换换站姿。

“赵妈，您把托盘放桌子上，放下也丢了，敢随便拿。”

许太太分红包时，舅爷甘落，两只手伸得很长，嘴里嚼着酒话:“给俺多少？给少了俺也会躺地上撒泼打滚，到时候让大家看笑话，俺怕丢，俺神，丢你们许家脸。”

许太太每年都给舅爷准备红包，从少过一百大洋。一些大洋在他家手里过了过热气，一会儿就被许家几个孙少爷抢了，他也高兴，高兴地大笑，笑得喘上气。

而今除夕夜，许家放鞭炮，仅许家放，周围所庄子都听到爆竹声，一点过年气氛，唯一喜庆大家都换上了新衣。

小敏身上衣大姐买给她，一件长棉袍，长过膝盖，紫，上面刺绣着蓝矢车菊，矢车菊大姐最喜欢花。

一条灰棉又长又肥，扫着脚面，露出一双翻毛皮靴，戚世军十岁时候靴子，穿在小敏脚上正合适。

许太太让赵妈找出许婉婷冬天衣送给了莲，许婉婷衣穿在莲身上点长，肥瘦正合适，一件短袄，花缎子面里，一针一线美绝伦，黑缎子镶花边棉，肥大脚，走路上下忽闪，真衣裳马鞍，狗配铃铛跑欢，莲换了行头，马上就一样了，像换了一个，说话口气多了喉音。

赵妈找一个空花膏瓶子，从房倒了一些香油，用手指头肚子沾点香油涂抹在莲皴裂脸蛋上，又把她草黄头上抹了少许豆油，一条亮湛湛长辫子垂在她上，鬓角了两朵白水仙花。两朵花许太太交给赵妈，赵妈也说话，给莲梳理辫子时直接上了。

赵妈从假山面腊梅枝上掐了一朵梅花，在小敏梢上，拉着小敏手走进了她房间。

“许家少爷死了，许太太知道了，只告诉舅爷，那个莲母亲也死了，可怜丫头，那个丫头俺虽然见过，太太给俺说过她，成想她历了那多……知她从哪儿找到一个铁做炸药包，炸了烟馆，她也能跑出。……莲知道，你和她睡一个屋，一定多照顾她，一切要让她知道，吃年夜饭时也要提起坊茨小镇几个字，俺怕太太伤心……江管家去了坊茨小镇，，他等着连瑜少爷去一起办理丧事。次许太太能够到许家，连瑜少爷找了侯奎女儿，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孰轻孰重。”

小敏认识侯奎，更认识侯奎家小姐，她认识莲妈妈，她心里对那个女突生敬佩。

门外传簌簌脚步声，莲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赵妈看看小敏，快打开屋门，她想向远去背影喊一声孙小姐，一低头，她愣了，门口外面地上两朵被鞋子踩过蔫蔫唧水仙花，那刺。赵妈弯下捡起，战战兢兢拿在手心里。

年夜饭桌子上大盘大碗，盛菜肴，只几个简单菜，一茶盘饺子，摆了一大桌子，圆形红木桌子正中间点着两支白蜡烛，把整个堂房照得铮明瓦亮，堂屋地上铜煤炉烧得旺旺，苗着炉子上端放着大铜壶。屋里暖和无声，只竹筷子碰到瓷盘声音；屋外冷风刮着地上、上落叶，沙沙作响。

许太太睛扫过每个在座，她睛在莲头上逗留了片刻，她嘴哆嗦了几下，很快恢复平静，端起桌上一杯热茶，晃悠悠站起身，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睛盯着手里茶杯上那点热气，沙哑着声音说:“今天大年三十，今天主仆分，咱们一家，缘才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先敬俺哥，替俺守候着许家，哥，妹以茶水代酒敬您一杯，谢谢您啦。”

许太太双手捧着茶杯往海秉云前送了送，收放到边，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海秉云坐着动，他双手摁着拐杖，清清嗓子:“多年，俺第一次听到俺妹表扬俺，俺心里点小骄傲，今夜就让俺与廖师傅喝个痛快，妹，先要感谢廖师傅跑里跑外，要伺候俺个死，也要感谢直管家辞辛劳，兢兢业业看护着许家院子。”

几十年了，海秉云第一次话里提到冥爷，让坐在廖师傅身旁冥爷全身哆嗦，一时忘记了话，忘记了给许太太和舅爷敬茶，他弓着，用袄袖遮脸，哭声憋在嗓子里，抬起泪，直呆呆看着海秉云，他难以置信席话从舅爷嘴里说出。

许太太与大家寒暄了几句，拿起筷子，象征地吃了两个饺子，喝了两杯茶，放下筷子和茶碗，双手摁着桌子颤颤巍巍站起，“大家吃，俺去躺会儿，他舅爷要喝太多酒，廖师傅您看他，意思意思就了。”

赵妈赶紧离开饭桌，走到许太太身旁，双手搀扶着胳膊，“太太，您慢点。”

越过穿堂屋，到卧室，许太太瞄了一桌上燃烧着玻璃灯，叹了一口长气，手掌拍在桌沿上，灯苗在颤抖，嘴里话也在颤抖:“那孩子记仇，死了记什仇？”

“太太，个光景下，记仇过错，您看到，听敏丫头说，莲小姐背都藤条印，新、旧摞了好几层，可怜呀。”

“事？！唉……俺怕呀，怕俺许家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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