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已是盛夏中的盛夏,算起来,到富州半年不到,可钟蓁觉得,这半年经历的种种,都快赶上一辈子了。
钟世茂本想静悄悄走掉,但钟蓁这边却做不到。
她得交代生意。
收购那些,渔市的老大就能安排好渔民那头,但他不是很懂运输的事情,钟蓁也不好意思全托轩记。搭货可以,人家顺手的事,分摊一部分路费即可,但中间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得有一个自己人张罗。
她甚至都想要不要去找林家入个股搭条线,她和林屛相处得还不错,看着也是个能扛事的,结果却是曹大娘来解决了这个问题。
曹大娘说,她先不跟着回京都了,她和虎子可以给钟蓁办这个事。
钟蓁一直以来倒是忽略了这个事情,她潜意识里曹大娘是要跟着她走的,但仔细一想,曹大娘好不容易找到了儿子,自然是要和儿子住一起,她没有阻拦的道理。
“正想跟姑娘说,如今虎子在这儿,老婆子便想也在这儿跟着他,等他干完这几年的徭役,他想在这儿安家,或是回灌县,到时候再说。这几年,我都可以给姑娘张罗这事儿,虎子也没那么忙,也能帮得上,姑娘看可使得?“
曹大娘做事,她自然信得过。但她更多的是舍不得和曹大娘分别……却不得不舍。
“行,那就辛苦大娘了……回头别忘了给我写信,或者回灌县时,别忘了多走几步来京都看我们。“
钟蓁说着说着有点冒泪花。
这次远行和上次不同。离开京都,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回去,但离开富州不一样,这一辈子不见得再来。
虎子还有好几年徭役,过后不知道在哪里生活,而曹大娘也不年轻了……
曹大娘拿自己粗糙的给她擦眼泪,“就不能送姑娘成亲了,姑娘要和七殿下好好过日子……“
一向话多的曹大娘,这次却也哽咽地说不下去话。
……
钟蓁和她爹商量,把现在住那个小院买下来,送给了曹大娘。
她还亲自拜访了了林家,硬是送了林屛海货生意的干股。
林屛知道她是想让他们林家照看着点生意,实则即使钟蓁不这么做,她也是愿意的。
但钟蓁劝她:“这个世上女子不能读书科举掌握自己的前程,权力咱们是拿不到了,那就得抓住钱。再有,偶尔关心一下生意上的事,也不至于让自己的眼界局限在方寸内宅之中,多一个乐趣总是好的,就如琴棋书画是一样。“
林屛被后半句说动了,终是答应了钟蓁。
然后还有轩记,甚至袁都统和吴百户她都去打了招呼。
钟世茂看着女儿各处奔走直摇头,“这孩子,比我交友广,比我还忙,真是不像话。“
秦安听着他家老爷是斥责,看着却是一脸慈爱。
林林总总,终于忙完,按着黄历上宜出行的日子出发。
走的时候是凌晨,但送行的人还是人山人海,回想起来,竟跟他们带着大队人马打进富州那日差不多……
到了洪州,他们稍作停留,和先前须于暻留在那里的飞云骑碰了头,钟蓁还找了一趟茶叶商周老板,再往北赶。
洪州和芜州的知州都换了人,盐价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一路上看到许多商机,但钟蓁无心顾及。
太热了!
没有空调还要憋在马车里赶路的日子好艰难,即使钟蓁已经到这里一年多了,还是觉得太辛苦。
他们只能最大程度利用上午凉快的时间赶路,中午到下午就算人不怕热,马儿也不行,只能找阴凉地方休息。太阳西斜能再赶一段,天黑了又只能找地方过夜。
”咱们也可以晚上赶赶路吧。”钟蓁倒不是有多着急回京都,而是眼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在河岸边过夜,蚊虫就不说了,主要是自己一身臭汗,太想找个地方洗澡。
“晚上赶路还是有些危险。“须于暻安抚她。
“是怕黑吗?我有好东西,能把夜路照的亮堂堂的。“
须于暻按住她要往袖袋里掏东西的手,“马儿夜视好着呢,不缺你的宝贝,但终归是夜路不安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经富州一遭,须于暻不想她再有半点闪失。
钟蓁扁扁嘴叹了口气,须于暻哄她,“你是不是觉着无聊,一会儿夜深了天上的星星就亮了。我不是答应过,陪你看夏天的银河吗?若今日夜空晴朗,便可以看到了。“
钟蓁莞尔,“你还记得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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