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循声望去,发现刚刚还在南宫茉身后的孟符坚已经消失不见,桌上的一张银票也随之不见了踪影。只有半开的窗户仍旧迎接晚风,涌进这间房子里,带来一丝寂寥。
危机终于解除,她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打算喝口茶缓缓神。低下头时,却发现眼前突然变暗了许多,好像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位寺正。
“南宫大人,你这次可是厉害了啊。”顾瑾寒掰着自己的指头数算道,“先是干涉大理寺执法办案,后又私自放走朝廷钦犯。这两项罪名加起来,可不轻啊。”
南宫茉哼了一声,觉得他话里有话,冷冷地道:“顾大人,有话就直说,别跟本将军这儿拐弯抹角。”
“简单说,就算你们镇前司手眼通天,也架不住你这位都指挥使如此目无王法。这我要是写个奏折,往内阁这么一交……”
她抬头注视着他,浅笑几声:“明白了,顾大人是觉得抓住了我的把柄,要跟我谈好处对吧?”
“好处谈不上,你只需要把那件案子交还给我调查,再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那个姓孟的跟你们镇前司是什么关系,就算咱们两个衙门不打不相识。”
望着他坚定不移的眼神,南宫茉终于彻底相信刚才孟符坚对他的评价了。难怪他能得到大理寺卿的赏识,被破格提拔上来,真的是眼里只有案子,其它什么都不顾。而且,他还单枪匹马就找到这个秘密藏身处,推理能力也可见一斑。她对他,开始有些刮目相看。
“能告诉我一下,你为什么非要查这个案子吗?”南宫茉问道。
“调查要案捉拿凶手本来就是我们大理寺的分内之事,是你们大理寺非要横插一杠。”顾瑾寒急切地说道,“今天要不是我的那些同僚那么怕你,怎么可能让你们在灵音坊那么得意?”
南宫茉靠在椅背上,轻轻抚摸右臂上的短剑:“这不能怪他们,镇前司都指挥使有个特权,四品以下官员可以先斩后奏。所以,但凡懂点人情世故的小官,都不会选择招惹我的。”
还有这样的特权?顾瑾寒突然感觉后背发凉,想说的话也慢慢咽了回去。如果真的像她所说,自己刚才和她争执,岂不是差点把命给作没了?万一这位都指挥使一时火起,真的把自己给砍了,那可就……
看他不住后怕的模样,南宫茉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别担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难得遇到你这样一个对查案如此执着,并且有点能力的寺正,本将军可是对你有所改观啊。”
顾瑾寒没料到自己突然被夸奖一番,有些不知所措,问道:“大人这话,莫非是同意把灵音坊的案子还给大理寺?”
“我说你有点能力,但没说大理寺的其他人有能力。之前两起杀人案,你们大理寺连凶手一根汗毛都没找到,还好意思让我还回去?”
“可那是之前的寺正查案不力,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啊,我决定只让你一个人参与调查这起连环杀人案。”南宫茉伸出她白皙的小手,食指指尖正对顾瑾寒的胸口,“怎么样,你同意吗?”
顾瑾寒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虽然内心很想将这桩迷案查个水落石出,将真凶绳之以法,但毕竟是两个部门的事,自己这样去,总感觉有点脱离队伍吃独食的感觉。要是大理寺卿他们追问,该怎么解释呢?
然而,南宫茉像是看破他的心事一般,立刻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们镇前司有权调动三法司的任何力量协助。只要我向陛下通报一声,得到官家的许可,就是钟大人他们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这下,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抿抿嘴唇,眼神里早已是抑制不住地兴奋:“既然大人如此周到,那卑职就全力配合调查,一定把这个凶手缉拿归案,还京城一个太平。”
南宫茉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顾大人,你的心是好的,但京城想要太平,可不是光解决这一个案子就足够的。还有好多看不见的阴暗,比这桩案子要可怕得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吧,南宫将军,卑职是见过世面的。”
顾瑾寒向她欠身道别,准备离开小院。但就在转身的一刹那,脑海里猛然间闪过一幅画面,令他止住脚步。
“怎么了,顾大人,你还有事吗?”南宫茉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你有点面熟。好像,好像曾经见过的样子。”他吞吞吐吐地说。
她猝不及防,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道:“有,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顾瑾寒嘴唇微张,好像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开口,转而说道:
“也许是我认错了吧,那个人应该不会是你。”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情绪逐渐低落,“毕竟她的身份要尊贵许多,不可能和将军一样。”
南宫茉望着他的眼睛,很想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然而,没等她再询问,院中的人影已经完全消散,只有风中隐隐传来喃喃。
行走在夜色中,顾瑾寒仍旧沉浸在刚才的回忆里。能够参与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自然是梦寐以求。但更让他魂牵梦萦的,是那个自己寻觅了七年,却始终杳无音信的人。
“她不可能变成那个样子的,她不会的。”他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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