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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远江拎起衣摆,大步流星地跑去迎接。
“下官杜远江见过首辅。”杜远江躬身作揖,因太紧张了,没注意到圣上就在首辅身后,等他行完礼直起身时,才看到圣上也来了,只得慌慌张张再度行礼:“微臣拜见圣上。”
柳尘舒脸上带着冰霜,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老将军是怎么死的?”
杜远江提到刚过世的父亲,眼眶微微红润,声音也哽咽起来,艰难回答道:“昨日家宴,父亲因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喝完就醉倒了,嫂嫂便把父亲给带去了卧房休息,等下人帮父亲擦身时才发现,父亲已没了气息。”
柳尘舒冷静问:“喝的是什么酒?”
杜远江回:“是先帝赏的苏合郁金酒,就因为是先帝赏的酒,所以父亲才多喝了几杯。”
容昇提出质疑:“苏合郁金酒还不至于把人喝到醉死过去,这酒就算是女子也能喝个三两杯,更何况是老将军这种常年喝酒的人,还有,老将军在家宴上只是醉倒了,等被人扶到卧房时才死,因此跟酒的关系不大,更可能是被人趁机杀害了。”
柳尘舒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直接命令道:“开棺验尸!”
杜远江连连摆手:“不可!不可!”
杜远江这一举动就十分诡异,正常孝子听到父亲的死因有疑,应该是立即去调查真凶才对,而他却神色慌张。
容昇靠在柱子边,双手抱臂,玩味道:“杜卿难道不想查出杀害你父亲的真凶吗?”
杜远江痛心说:“逝者已逝,微臣不想打扰父亲安息。”
容昇一语惊人:“所以……老将军其实是自杀的对吗?”
杜远江虽然低垂着头,但能感觉到他震了一下。
杜远江勉强挤出一丝笑,强壮镇定说:“圣上何出此言。”
容昇又问:“老将军是在子时六刻过世的吧,因为子时六刻的话已经算是第二日了,你知道他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辰死吗?”
杜远江被问得说不出话了,面前这人是皇帝,就算他恼羞成怒想要反驳,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只能带着惊骇与诧异看着容昇,一句话都说不出。
容昇一手抱臂,一手撑着下颌,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道:“只需叫仵作来验一验便知,若真是子时死的,那么老将军必然是自戕而亡。”
柳尘舒挥了挥手,示意风兮去把大理寺的仵作请过来。
杜远江知道阻止不了,就只好认命了,皮笑肉不笑地请首辅和圣上入座,期间他多看了圣上两眼,圣上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叫他惊叹。
容昇冲杜远江微微一笑:“杜卿,你看着朕做什么?”
杜远江垂下头:“微臣从未离圣上这么近过,因此……”
“好了,不用瞎编赞美之词,朕不爱听那些虚话,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相父坦白吧。”容昇似乎早就已经把杜远江给看透了。
柳尘舒听到这话,也朝容昇多看了几眼,以往容昇在他面前最多就是耍些小聪明,今日他才发现容昇可不止有小聪明还有大智慧,真是深藏不漏。
一旦让容昇找到机会了,可就再也压不住他了,柳尘舒必须要想办法把容昇压得翻不了身,否则所有的计划都会泡汤。
柳尘舒眼神深邃地看着容昇,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压住他。
容昇察觉到柳尘舒的目光,立马转头过去,两人对视上,容昇一改刚才面对杜远江时露出来的假笑,咧开嘴,傻笑着说:“相父,你怎么也在看我,是我长得太俊俏了吗?”
柳尘舒轻呵一声,扭过头去,看向杜远江,冷声问:“杜大人,老将军是自戕吗?”
杜远江搪塞道:“下官…不知…”
大理寺的仵作很快就过来了,当场开棺验尸,因为棺材还没钉上,所以并没有废多少时间,几个下人合力将厚重的棺盖推开,仵作上前去验尸,其他一众人静静等待。
不过一会,仵作便过来禀报:“回首辅,老将军面色发青,牙根处发黑有残留的毒液,喉部也有少量的毒液,是中毒而死,死亡的时辰是子时六刻左右。”
跟容昇说的一模一样,杜远江自知再怎么狡辩也是徒劳,直接扑通一声,利落跪下,先向容昇磕三个头,再转到柳尘舒那边磕三个:“圣上,微臣并非有意要隐瞒,是父亲留了遗书,叮嘱微臣保密,不可泄露真正死因,父亲他……的确是自戕的。”
柳尘舒没管地上跪着的杜远江,问容昇:“圣上是如何猜到的?”
容昇说:“先帝赐的那坛酒,老将军一直舍不得喝,因为这是个念想,喝完念想就没了,而这次的中秋家宴上决定拿出来喝,便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想死前尝尝,故而才会贪杯,喝完后假装醉倒,就是不想在家宴上当着家人的面去世,等回到卧房,无人了才服毒,老将军也是舍不得家人,故而选择在吃完团圆饭后再服毒,还有就是不想家人每到中秋团圆之日想到这是他的祭日,因此硬撑到了第二日的子时六刻才咽气……”
容昇知道很多人都疑惑老将军为何偏偏选择这时候死,他继续道:“因为相父只给了老将军几日的时间,老将军知道中秋日过后,相父一定会再度审他,而他并不想将当年的事说出来,所以他选择提前自戕,若是他没有死的话,现在他应该待在玄武司,被相父亲自审问了。”
杜远江低头抹眼泪。
容昇知道杜远江心里定然在怨恨柳尘舒,于是又追加了几句:“老将军一方面是担心被相父审问,另一方面是有人在背后威胁他,他若是敢说出当年的真相,家人定会遭遇不测,所以老将军不得不服毒自尽,以此保全家人,杜卿,你老实交代,老将军死前可有面见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