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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罢,林渊往下一躺说道:“我要歇歇了,身上乏得很。”
池野拿着山李子干把玩,她瞧见又道:“你放心吃吧,这是山李子,没毒。”
“我知道没毒,别的野果子我不大认识,这个山李子却万万不会认错的。”
林渊好奇道:“那为什么?你要是有故事讲,我可就不困了。”
池野靠在石壁上,听了这话又是一笑,林渊借着火光瞧去,心里猛然一跳,连忙别开脸去,暗道自古只说红颜祸水,真冤死女子了,长得好看的男子也是祸水,随便一笑都这样勾人心魄。
池野只以为她是等着听,便一五一十讲起来。
原来陶夫人怀双生子的时候,口味大变,只爱吃酸。家里人几乎将所有带酸味的吃食都捧到她面前,她一尝即呕,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酸味儿。
这可让人犯难了,究竟想要的是哪种酸味,她也说不上来,只一日日地烦躁厌食,眼见着整个人消瘦下去。
池野看在眼里十分心急,一日无意中听到两个宫女闲说起山中有一种野李子,黑中透红的小小果,味道却极好,酸甜适口。只是一般都生在极高的地方,很难采摘,街市上从未见过踪影。
池野一有时间便去附近的山里四处转悠,一连跑了十来日,不知是孝心虔了还是运气好,还真给他找到了。这株山李子树却生在山涧中,因四周遮天蔽日,故而没有被人采摘。
池野兴奋极了,唯恐别人不够尽心尽力,执意要亲自采,将绳子一端绑在悬崖边的树上,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命他们在崖边给自己放下去。
山涧之中常年雾气笼罩,石壁潮湿,长满了苔藓很滑溜,又无处可抓,呲溜呲溜往下坠,粗壮的枝条和突出的岩石毫不留情地刷在身上,那个疼劲儿就别提了。好容易攀在李子树上,扯着枝条摘了满满一大布袋,也换来了一身伤痕。
虽然历尽辛苦,可是陶夫人吃到山李子时的惊喜模样,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池野感慨万分:“那时候,家里还有祖父母在,氛围并不像如今这么宽松。老人家规矩多而碎,时时端着架子指指点点。母亲不愿意父亲夹在中间为难,便牺牲自己,身子不便也还是要去侍奉,十分辛苦,虽然面上带着笑,背过人却总是忧郁的。从我记事,很少见她笑得那么开怀过。结果,祖父母不知怎么得知我涉险摘果子的事儿,怒气冲冲来,要罚母亲下跪,说她做娘的人矫情,为一口吃的不顾孩子安危。”
“后来呢?”
“无论我怎样解释,他们都不听。母亲真个委曲求全,大着肚子就去祠堂跪着了。我在家里发疯,把能砸的都砸了,执意将祖父母轰出去,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事儿才得以了结。二老故去这几年,想起那些年他们对母亲的压迫,依然觉得不可原谅。也因为这个,到现在我在别人眼里都是个混不吝。”
他说到这儿,对林渊抱歉一笑:“故而初次见你,我就十分不客气。因为母亲性子太软,总是受人欺负,我总是不能放心。”
山中时光容易过,天光暗下来,洞里昏昧不明,林渊与池野聊着聊着,只觉得他的声音时远时近,想回应却完全听不清楚,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池野的精神却一厘一厘好了起来,完全没了困意。他倚着墙壁,深深地凝望着林渊,见她睡熟时身子缩成一团,极不安稳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疼。
他其实还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却苦于说不出口,只搜索枯肠,怎样能救出林澜,好让林渊安安心心在他身边待下去。
睡到半夜,林渊翻了个身,隐约觉得身下一热,登时惊坐起来,面红耳赤,这该死的玩意儿,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她一向月信就不大准,经常推迟半个月甚至二十来天,故而不是出远门,也极少预备东西,这可怎么好?
池野不防她突然坐起来,料想方才偷看人家的情形,定然都被瞧了去,心里便噗通噗通直跳。谁知她只管坐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窘迫又懊丧。
他一开始没弄明白,追问了两句,见她越发羞得转过脸去,不复此前的潇洒爽朗,便模模糊糊想到,该是女子难言之事。
他也没了主意,压根儿不懂女儿家的这些麻烦事该怎么处理,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我……这……”
忽地想起那晚柱子给二狗拿的扶芳藤来,倒依稀记得模样,也忘了外面漆黑的天儿,起身便往外走:“我去给你弄点儿草药。”
巧遇孙仙姑
林渊喊住池野,笑道:“你真是糊涂了,外面乌漆墨黑的,你去哪儿找草药?我并不怎样难受,犯不着吃药,你快些睡吧,天亮了再想法子。”
她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小腹往下坠着疼,这痛感向上蔓延,连胃都在打哆嗦,直疼得想干呕。腰背酸痛无力,身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心里却是燥热极了,恨不能吃块寒冰降降火。
思来想去,眼下却是没法子处理,所幸她月信初来那日不太多,总不至于闹太难堪,就捂着肚子依旧睡下。
池野何尝遇到过这样的事?他手足无措地站了半晌,将瓦罐儿拿去溪边打了水回来烧着。又在包袱里翻翻找找,将自己那件外裳拿出来看了又看,回忆着家下人平时是如何清洗衣物的,心思略定,拿着折回溪边去。
其时天色如墨,山间一切尚在沉睡中,花香被风吹淡,似有若无浮在空中。洗衣服这事并不难,可毕竟从未做过,眼见和手到是两码事。池野笨手笨脚将衣服在溪水里浸透了,慢慢揉搓,几次险些丢在水里飘走,幸而眼疾手快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