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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池野顽劣,也被这和煦君子打动了,渐渐收敛锋芒,爪牙只在必要的时候露出来。见太子性情温良和善,处处克己守礼,池野总是担心太子被人欺负,托池非请了高手来府里给他传授武艺,发誓定要护太子周全。
多年习武,林渊这一脚之力于他算不得什么,却令他大感意外。京城中的闺阁女子,总是以琴棋书画诗酒花等斯文雅致的本领为荣,谁也不会去碰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他有意示弱,引着她出招,你来我往地斗了一阵子,愈发肯定,她是练过拳脚的。别看她身形纤柔,出手却很有力量。若当真一拳一脚硬碰硬地打起来,她那点儿功夫自然战不了几个回合,可她胜在机变灵巧,未必就会输于他。
两人这样来来回回的,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早被惊动了。都知道两人是有婚约在身的,再者池野是男子,林渊又是客,原以为不过是斗嘴闹着玩儿的,谁想到越打越真,竟是毫不相让,便有些担心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道:“好大爷,别闹了,快快住手罢。”
“是啊是啊,姑娘是咱们的贵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竹青对自家姑娘的身手极有信心,这几天瞧着池野无礼,心里早存着一口恶气,见两人动起手来,颇合心意,想着借此机会让姑娘好好教训一把这个纨绔公子。
只是两方对峙这半天,别人看不出个输赢来,她可瞧出来了,池野照旧气定神闲,林渊已经有些吃力了。
竹青担心林渊吃亏,连忙跑回房里拿出她素日最爱的那把凌云剑来,想要伺机递给林渊,却险些被池野夺过去。
一旁的申婆子瞧见,唬得眼睛都直了,下死劲夺过来:“好竹青,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池渊见她们惊叫连连,唯恐会将父亲母亲惊动,到那时吃不了兜着走,逃不掉一顿痛骂,便急于收手。奈何林渊虽然明显有些累了,却越打越起劲儿,攻势一招比一招猛厉。
两人头一回交锋,要他先喊停那就等于投降,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申婆子见越闹越凶,怕伤了哪一个也担待不起,便要溜出去报与夫人知晓。
谁知刚走到院门口,池野和林渊就瞧见了,异口同声喊道:“回来!”
池野借机跃开一步:“瞧,连说话也非要学我,我就那样好么?”
“呸,接招吧!”
林渊趁这工夫将散落的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彩灼灼的面容来。她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示意池野出招,美目流盼,瓠犀微露,飒爽妩媚又俏丽清素,竟把池野看得怔了一怔。
不知怎地,心里零零散散跳出几句诗来: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林渊等了一刻,见他一动不动,失神地盯着自己只管看,当着众人面便有些羞恼难堪,也不管他回过神没有,劈手就朝他面门打去。
池野反应过来亦有些羞臊,暗骂一句,你是失心疯了么?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竟会被她那一瞬间的美艳给摄去心魄,若她有读心术,岂不要得意坏了。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可就漏出来了:“老母猪披上这月色,也得美三分……”
他原是自己唧唧哝哝,声音极低,林渊只听见“老母猪”三个字,知道不是好话,便作呕道:“堂堂太子少保,牙都不刷就出来见人,一张嘴臭气熏天。”
池野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解释,轻巧回身一躲,手臂绕过去拔下她的发簪。如缎乌发随风披散一脸,林渊被挡住视线,措手不及先退后几步。
他扬起发簪笑道:“你莫忘了,咱俩婚约是不作数的,这么着急与我交换信物可不合适。”
那发簪虽不值钱,却是林澜雕刻的唯一一件作品。林澜是个安静不了片刻的人,不知怎样耐着性子做成的,林渊爱惜妹妹心意,总是随身带着这支簪子。
上面稚拙地刻着两朵姊妹花,还有一个“渊”字。若真被这浪荡公子拿出去说是定情信物,只怕也说得过去。
林渊当即停下,拿出袖子里的木老虎,作势要扔给他,见他伸手来取,又缩回来笑道:“给你不难,只是一件,你买这木雕作甚?你若不说,我明日便拿去给姨母姨父看个稀罕。”
池野道:“你这手段当真令人不齿,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一件小玩意儿,我还会怕爹娘知道不成?”
林渊有意激他,便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买来这些小玩意儿是去讨心上人的欢喜,是也不是?”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轮不到你来管吧。”
林渊佯装可惜地叹口气:“若不是便罢了,若是,我倒替这姑娘可惜的。这样的玩意儿,在我们岭南,连三岁孩子都人手一个,太不值钱了。”
池野一愣,随即撇嘴:“啧啧,好大的口气,那你还抢去作甚?”
“你这人好忘性,分明是漾弟送我的,何来抢一说?池野,看在你们家除了你之外所有人的面子上,我奉劝你一句,像这样成套的生肖木雕,委实太易得了。你拿去送人,当真有些大不敬重。”
木雕手艺在前朝时达到鼎盛,百家争鸣各有千秋,有的着意于细微处精细打磨,无论人物山水,飞禽走兽皆追求逼真精美,栩栩如生。有的着意于大件木雕家具,将书画融入家具,更显奢华富丽。有的流派则着眼于故事重现,将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化作手头技艺,雕成一些家居摆件等,其妙其神,实在难以用文字尽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