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吗?
虞幼宁缓慢睁开双t眼,入目是重重迭迭的霞影纱,如笼着似有若无的薄雾。
眼角酸涩,不知是不是在梦中哭过的缘故,虞幼宁只觉眼睛疼得厉害。
浑浑噩噩数十年,一朝梦醒,万物皆空。
虞幼宁全都想起来了。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冷宫六公主,只有一个虞幼宁。
没有地府,也没有胆小鬼。
虞幼宁鼻翼耸动,无声啜泣,杏眸泪光闪烁。
隔着一扇缂丝屏风,虞幼宁隐约听见外间传来沈京洲的一声冷笑。
他右手轻抵在扶手上,指骨敲打。
刘蔺战战兢兢跪在下首,寒冬腊月,刘蔺额间沁出薄薄汗珠子。
他垂着双手,颤颤巍巍。
“陛下,殿下这只是寻常发热……”
青瓷茶盏搁在漆木描金高几上,只是轻轻的一声细响。
刘蔺身影僵硬,不寒而栗。
落在脸上的视线如有千万斤重,压得刘蔺喘不过气。
他脑袋垂得更低。
沈京洲声音慢悠悠,不疾不徐:“这话……”
沈京洲缓慢抬眸,往后看了一眼,“有多少太医同朕说过这话了?”
多福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回陛下,有十一位了。”
“十一……”
沈京洲又笑了两声,眼中半点笑意也无。
寝殿外乌泱泱跪了满地的宫人,为首是十来位太医。人人诚惶诚恐,胆战心惊。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珠子,檐角下檐铃晃悠,拂开满院的寂静。
一窗之隔,刘蔺伏跪在地,束手无措。
虞幼宁晕睡了八日,他们太医院也跟着提心吊胆了八日。
豆大汗珠自刘蔺脑门掉落,他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陛下,下官学艺不精……”
沈京洲眸色一凛,给了刘蔺一个噤声的眼神。
刘蔺莫名其妙,忽见沈京洲起身,彩晕锦青莲纹氅衣在眼前一晃而过。
沈京洲转过缂丝屏风,隔着重重帐幔,沈京洲和一双澄澈空明的黑眸对上。
虞幼宁眼中含着水雾,她挽起帐幔的手指一顿。
许是在榻上躺了八日,虞幼宁此刻的精气神大不如前。
柔软的中衣套在虞幼宁身上,松松垮垮。皓白手腕纤细孱弱,腕骨分明。
她红唇嗫嚅,上下轻碰了一碰:“陛下……”
半晌,才听得沈京洲淡淡的一声笑。
“殿下终于……舍得醒了?”
往日听见沈京洲唤自己“殿下”,虞幼宁不觉得如何,可今日却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