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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十月下旬,苔原地区只有夏天才能见到的黄绿色地衣类植被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从直升机里往下鸟瞰,只能看到蔚蓝色的海面与巍然耸立的冰川,像是被亘古的时光凝固在了这个星球极北的一端。
雪原上的一个小黑点隐约可见,直升机降落在它的附近,原来是个存放着油桶的中转站。飞行员告诉乘客们,而且因为气候原因,不能再往北飞了,需要在这里加完油后返航。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必须徒步而行,直升机会在24小时后重返这里,将他们再接回朗伊尔城。
于是,穿着全套御寒登山装备、背负武器的一行八个人,被放置在这片寒风呼啸、空旷无垠的冻土荒原之上。
卫霖的脸从帽檐的绒毛中探出,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他的雪地靴踢到地表的什么硬物,低头看去,原来是几支尖锐灰白的驯鹿角,被雪沫半掩着。旁边还有一大团焦炭色的珊瑚球,仔细辨认才会发现,那是枯槁的虎耳草和无茎蝇子草。在短暂的夏季它们还能点缀一下荒凉的苔原,开出几朵不起眼的小花,如今只剩积雪下方死去的残骸。
“这可不是来北极圈旅游的好季节啊。”卫霖望着天际的太阳感慨——极夜就快要来临了,连这颗炽热的天体也变得有气无力,总是徘徊在地平线附近,“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白源翻出地图,尝试在毫无参照物的雪原上确定基因库的具体位置,但操作起来颇为困难。
“啊——北极熊!”罗锦绣指着百米外几个移动的白影,惊叫起来,“有好几头!”
卫霖安慰道:“别紧张,小罗。这里是北极熊的故乡,我们作为观光客不必打扰原住民,绕过去就是了。”
王胜利却激动地开了口:“我、我去跟它们沟通一下?以前我工作的动物园也、也有两头北极熊,但是都被锁在只有人工冰雪的展馆里,很、很不开心。”
卫霖信任地挥挥手:“去吧去吧,万一你的沟通异能失效,我们会及时从熊口救人的。”
他的乌鸦嘴没吓住王胜利,这名老实木讷的前动物饲养员露出鲜见的笑容,乐滋滋地朝北极熊跑去了。
没过多久,王胜利踩着松软难行的积雪,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成了!那头大的母熊说,曾经见过‘雪坡上高高凸起的方形扁石板’,我估摸着,指的就是基因库的入口大门。她愿意带我们过去,但有个条件,带完路后,我们得给两头海豹作为报答,因为她还得养三个小鬼。”
火炬松哈哈笑起来:“原来动物还懂得做交易!行啊,别说两头,十头八头老子都能给它抓来,烤熟的要不要?”
卫霖点头笑道:“我答应,请它帮忙带路吧。”
王胜利又呼哧呼哧地跑过去,用低沉的喉音与那头母熊交流了几句。于是冰原上的王者便带着三只毛茸茸的小白团儿,离开雪窝,朝北方迈步而去。
一行人谨慎地与北极熊保持着几十米距离,不紧不慢地尾随在后。
在深可及膝的积雪中行走,对于没有经验的人而言十分困难,体力消耗得很厉害。两个多小时后,林小诗和罗锦绣即使相互搀扶着,也几乎走不动了,只能靠路丰平协助,用登山绳系着拉行。
林樾的脸惨白得像冰雕,他的体力和耐力还行,但天生畏寒,感觉血液都循环不到肢体末端了。火炬松试图点燃他周围的空气,弄出一团团水母般飘浮的小火苗,帮助取暖。白源严肃地提醒火炬松:她的异能是基因变异而来的,如果使用过度,会严重损害自身,加速线粒体衰竭。但她只掐灭了不到十分钟,看林樾冷得厉害,又忍不住点起火来,不管林樾怎么婉言劝告、严词拒绝,她也固执地不肯罢手。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朝林樾龇牙,笑得胸闷气短,“我就是不忍心看大美人儿吃苦。你有意见?我不接受。”
林樾知道她决定的事,别人再怎么劝也白搭,只好脸色阴郁地闭了嘴。
路丰平腰间绑着登山绳,拽后面俩女孩犹有余力,于是又扯下林樾的登山包背在胸前,帮他减轻负担,同时小声地说:“我看阿松虽然说话胡咧咧了些,其实对你挺上心的,你对人家到底有没有意思,有的话就别老躲着她呀。人毕竟是姑娘家,你得主动点。”
林樾想把背包拿回来未果后,有些烦恼地答:“我真不知道。我们太熟了,说话相处轻松随意,那是因为我完全把阿松当哥儿们。要是往谈恋爱的方向想……哎,我就觉得我在搞同性恋。”
路丰平语塞,半晌后无奈地说:“搞就搞呗,你看白源和卫霖不也搞得好好的,后面还有一对儿姑娘呢——再说,那是你的错觉,人家阿松从染色体上说毕竟是个女的。”
林樾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火炬松,临了又忍住了,愁眉苦脸地答:“让我再适应适应,在想象中当她是个小鸟依人的软妹子,说不定真能把自己的荷尔蒙骗过去。”
路丰平心疼他,叹气道:“咱队里这是风气不正啊,都没有个常规的恋爱教材让你参考一下。算了,我也不逼你了,顺其自然吧。”
林樾反问:“你怎么不树立个榜样,去谈个女朋友给我看哪?”
路丰平期期艾艾半天,憋出一句:“不懂得咋谈。”
林樾翘起大拇指点了点卫霖的背影,调侃道:“让卫副队长教教你?他看起来就一副深谙其中之道的模样。”
“——谁要我教?”卫霖从寒风中依稀听了几个字,回头问,“说我深谙什么呢?”
“没什么。”路丰平尴尬地立刻回答。林樾却意有所指:“说你是谈情高手,连冰山都能融化。”
卫霖得意:“那是,你卫哥我经验丰富,谈个情撩个妹什么的信手拈来。”
一直沉默的白源忽然转头,淡淡道:“你经验有多丰富?不妨跟我说说。”
卫霖觉得他脸色不善,虽只有一双眉眼露在防风帽的帽沿,也仿佛要散发出黑漆漆的戾气来,不禁咽了口唾沫,讪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个人隐私,就不要追究了。”
白源听了,脸色更难看。又转念一想:他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经验丰富,是要故意惹我吃醋?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还真是……有点可爱。
虽然并未下决心接受卫霖的感情,但白先生还是情不自禁地进行了自我代入——且不说这家伙一贯光说不干,即使真有些旧情史,那也是遇见我之前的事了,我要是计较那些,岂不是辜负了他对我的深情?的确不必追究,就让卫霖的过去尘埃落定好了,只要今后对我一心一意就行。
于是他脸色缓和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抛弃错误的过去,才能赢得最好的将来。”
卫霖猝不及防间被灌了一碗不解其意的鸡汤,很有些莫名其妙:白先森从来不是这种文艺风格的呀,这会儿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但为了在队员面前树立双方形象,嘴里仍十分配合地笑道:“说得好。字字珠玑,很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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