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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便蹙了眉道:“什么要紧话,才刚竟没说的?”黛玉便道:“既叫你去,定是要紧的,你去就是了。”水溶眼珠儿一转,笑道:“我去也成,你可要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来咱们一同回去。”黛玉面上一红,见身边的人皆是窃笑,便嗔道:“又不是不识路,还要人等你么?”
水溶道:“我不管,你若不等我,我就不去了。”黛玉面上越发红了,暗骂了声“无赖”,只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便道:“你去就是了。”水溶笑道:“这话可是应了的意思?”黛玉无奈,只得“嗯”了一声。水溶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见他去的远了,黛玉便起身欲走,谁想才走了两步,脚下便迈不动了,见紫鹃等人皆是一脸“就知你走不了”的样子,便羞赧万分,无奈足下像是灌了铅一般,哪里能动,只得等着,正色道:“我脚酸的很,去搬椅子来我坐。”跟的媳妇忙答应着,自去搬了椅子来。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水溶急急地过来了,见她还在,不由脸上绽了笑,一时走到她面前道:“母亲不过白嘱咐一句话,没什么要紧事,你可等急了?”黛玉面上带羞,见他问得真心,便道:“这里风景甚好,我们回去吧!”水溶听她说“我们回去吧!”只觉心中无限欢喜,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忙道:“好。”遂携了她手一同回去。黛玉哪里知他的心思,只觉得羞涩,可怎么也挣不脱,只得罢了。
回至房中,紫鹃等上来伺候黛玉换下身上的大衣裳并簪环首饰。黛玉一时换了衣裳,床铺之上铺盖已换了新的,不由急道:“紫鹃!紫鹃!”紫鹃正在收拾她的衣裳,听她唤,便忙进来,道:“姑娘怎么了?”她在无人仍称黛玉姑娘。
黛玉红了颊,拉了她到一旁问道:“这床的白绢子呢?”紫鹃一愣,道:“什么白绢子?”黛玉只急得火急火燎的,连脸上也出了汗,道:“昨儿你们铺床时垫上的白绢子!”
紫鹃脸上大红,此时方知黛玉说的是什么,道:“早上收拾的人多,好像是被守夜的嬷嬷给收了去了。”
水溶听说正过来,只当黛玉有什么事,可巧听到这段,只忍俊不禁,又怕她恼,便过来挥手让紫鹃下去,自己上前一手将黛玉搂进怀里,轻声道:“这原是规矩,咱们少不得遵从罢了。”又见她脸上红晕如霞,丹唇如朱,不由笑道:“你只放心,那个也只母亲并几个老嬷嬷看看罢了,谁还特特来瞧的?”紫鹃早低着头下去了。
黛玉原只羞赧罢了,今见他当着紫鹃的面这般胡闹,不由真恼了三分。只是他手臂紧紧环着她,只觉坚硬如铁,如何挣的开,心下方转,便抬起纤足,狠狠往他穿着青缎缂丝朝靴的足上踩了下去。她人小力薄,并无几分力气,只是如今气急了,那力气便重了几分。一踩之下,只听他“啊”得一声惨叫,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松开怀中人儿,抱着被踩的右腿骂道:“好狠!谋杀亲夫!哎哟!”脸上也皱成了一团。
黛玉见“大仇得报”,不由乐不可抑,笑道:“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水溶一手抚足,一面大叹道:“罢罢罢,今生得遇河东狮,实是我命中之灾也。”
黛玉还未说话,却听那门忽地开了,竟接二连三跌进了一群人,个个面红耳赤,脸带尴尬,水溶黛玉一看,竟是晴雯、雪雁、绿漪、知晚、弄晚并另外四五个小丫头,那紫鹃向晚两个却远远靠后站着。见此情景,那向晚忙上来道:“王爷王妃恕罪!奴婢管教无方,这就带了她们去领罚去!”说罢,也不待水溶黛玉发话,与紫鹃两个各自拎了丫头们出去,又一人一边将门掩上,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黛玉只觉没脸见人,水溶哭笑不得,只忙去看门关严了没有,人是否走远了。谁想却听那一群丫头中一个道:“向晚姐姐忒奸诈!你刚刚分明站在我后面的,若不是你压着我,我怎么会撑不住撞到门让人发现?”那向晚却道:“是么,你看错了吧!”又听一个道:“紫鹃姐姐方才不是站我旁边的么,怎么突然到后面去了?”那紫鹃道:“你旁边的是晴雯呢,怎么是我?”又一个说道:“都怪弄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中用,让她扶着点墙莫松手,她偏没一会子就放了,我才跌在雪雁身上。”叽叽咕咕,好一阵说,直到出了院门方才没了。
水溶回至房中,见黛玉只拿帕子遮了脸歪在榻上,便去拉她袖子,笑道:“丫头们胡闹,你也真生气不成么?”他又说了几句,黛玉只是不理,半晌,方才咬牙切齿道:“这群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她们!连紫鹃都变坏了,合着伙来捉弄我!”
水溶怕她恼坏了,便笑道:“你别生气,我有个主意,既罚了她们,咱们也得趣儿。”黛玉忙道:“是什么主意?快说快说!”水溶笑道:“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是夜,北静王府依旧灯火通明。
北静王位高权重,兼平时里忠正和顺,风流潇洒,满朝上下莫有不与其交好者;便有不曾交好的,也有多数受其恩惠的;再有非交好又无恩惠的,也有爱羡其学识人品,意欲巴结交往者。再有那林如海三代列侯,世交无数,又因科第出身,位列三甲,官场同僚,门生故弟,多如繁星。如今他卸甲归田,独身女儿却嫁与北静王为妻,羡煞多少人?便有不少有人打了林家的招牌上门道贺,其心如何一看便知——只因林家如今阖家皆在扬州——倒把管家闹得哭笑不得,却也仍迎入门去。这类人等若是平日便是偏门也休得进去一步,只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开门不拒笑脸客,不过图个热闹罢了。
如此一来,这来北静王府道贺的就不知有多少,光贺贴便撂了好几个人高,贺礼更将早已清空的库房堆得满满的。王府众下人只忙得满地乱转。
昨日亲迎礼请的皆是皇亲贵戚,并亲近些的亲戚,倒还好些。今日这来客却是多了几倍,四大管家只恨不得各自变成四个人来方才好呢。
王府正堂宁紫堂中,红绸遍布,灯彩高结。
北静太妃一身品级大妆,端坐在正座首席之上,只笑得心满意足。此时厅中坐的皆是各府王妃诰命等女眷。各府千金却是坐了一处,在碧纱橱后就座。男客皆在外堂坐席。
台上正唱一出《鸾凤和鸣》的喜气戏,那唱戏的戏子们皆使出了看家本领,博得了满堂彩。太妃只喜得道:“好!赏!重重有赏!”
南安太妃坐在她左手边上,见上下忙中不乱,不由暗赞这府中治家有道,又笑道:“如今可是心满意足了?我看你乐的那个样儿!”北静太妃笑道:“可不是么,溶儿娶了媳妇,我的心事也了了大半了,如今只等抱孙子了。”
南安太妃还未说话,却听那边席上一人冷哼了一声,道:“太妃新娶了儿媳妇自是高兴了,只是开了花,未必能结果。这新王妃倒是听说生得一副好相貌,可听说竟单薄的很呢……”此话一出,厅上刹时间便静了下来,一众人等皆拿眼看着这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坐在中席的胖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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