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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官兵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为首的一人皱起眉头:“那这位表弟,蒙面巾打开让我看一下长的是什么模样?”柳眼淡淡地坐着,一动不动,半点没有要撩起面纱的意思。方平斋咳嗽一声:“我这位表弟从小残废,所以手脚都不会动,还是让我来吧。”他伸手撩起柳眼的面纱,柳眼也不在乎,仍是一动不动。只听“啊”的一声大叫,为首的官兵骤然看到一张血肉模糊扭曲可怖的面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行了行了,这种模样哪有人能治得了?洛阳城里哪有什么名医治得了这种怪病?除非你能找到宫里的太医,哼!那是不可能的。”为首的官兵挥了挥手,柳眼面纱已经放下,但雨夜之中见到这么一张面孔和见鬼也差不了多少,正想离去,突然问道:“你们要找的名医住在何方?叫做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玉团儿吓了一跳,连阿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却见方平斋道:“我等要寻的名医胜水,叫做水多婆。虽然名字里有个‘婆’字,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所说此人相貌俊美,貌若翩翩公子,平生好吃懒做,爱财如命,虽然医术盖世,名声却不是很响亮。”那官兵沉吟道:“水多婆?水多婆?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古怪的名字……”他一时想不起来,“既然如此,今夜就在这里安全避雨,少出去胡闹。最近不太平。”方平斋连声称是,几个官兵仍是非常怀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提刀而去。
风雨渐渐小了,屋里的几人都松了口气。玉团儿好奇地看着阿谁,这个神情默默,看起来有点冷淡的柔顺女子就是他说的那个女婢吧?看了几眼,她看得出她长得很美,有一股说不出的风华在眼角眉梢,只是看得久了也觉得一种郁郁压在心头,让人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位姐姐或许很美很温柔,却一定很不幸,甚至连和她在一起的人都会跟着一起不幸似的,那种不幸的感觉入髓入骨,简直……像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寒气。她情不自禁地看着柳眼,她不希望柳眼和阿谁在一起,虽然说柳眼如果和阿谁在一起一定是柳眼恶狠狠地欺负阿谁,这位姐姐一定不会反抗,但――但并不是她不反抗他就会幸福快乐的。
他想从阿谁身上得到一些什么,但阿谁却不能给。玉团儿怔怔地想,但如果换了是她的话,无论他想要什么,她都觉得自己能给得起。一定能给得起,只是他不要而已。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不管他要什么,她都会努力给的。
只是她并不明白柳眼想从阿谁身上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休息吧,我还是给几位下素面去。”阿谁微笑了,“夜里风大,还是吃点热汤的好。”柳眼冷冷地道:“小丫头不吃姜。”阿谁点了点头,方平斋文绉绉地道:“我要加醋。”阿谁微微一笑:“稍等。”
“小方,你刚才说的水多婆是谁?”玉团儿瞪眼看着方平斋,“他真的能治他的脸吗?”方平斋哈哈一笑:“水多婆吗……你有没有听过‘风流赋闲雅,玉带挂金华,花叶丛中过,天涯此一家’?”玉团儿摇摇头,她知道的风雨人物只有柳眼一个而已,就算是唐俪辞她也不清楚那究竟是谁。方平斋红扇挥舞:“那是我私心非常钦佩的一位仁兄啊。”玉团儿诧异地看着他,很奇怪他竟然没有一连串的啰嗦下去,能让方平斋这种人钦佩又闭嘴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他能治好他的脸和腿吗?”方平斋红扇一拍她的头:“他能将母猪头接在人身上,能将萝卜种成白菜将白菜种成地瓜,吧公鸡养成肥鹅将肥鹅养成天鹅――所以如果找得到人,也许真的可以。”玉团儿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精神一振:“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吗?”方平斋红扇在她头顶再度一拍:“很可惜,我不知道,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水多婆有一位好友叫做雪线子,雪线子有一位好友叫做唐俪辞,很可惜――”他用眼角瞟了柳眼一眼,“我的亲亲好师父是宁愿跳海被鱼咬被虾淹死被海带吊死,也不愿被唐俪辞的好友的好友所救吧?何况――请水多婆出手救人,需要百两以上的黄金,我看就算把你卖上三次四次也抵不上那些钱。反正既然师父他自己也不在乎,你何必为他着急呢?哈哈。”
“难道不在乎就可以不治好吗?”玉团儿白了方平斋一眼,“他先在这样可怜啊。”方平斋张口结舌,只得又打了个哈哈,饶是他舌灿莲花能将修罗讲成观音将母猪说成仙女,在玉团儿面前总是吃瘪。
阿谁在厨下下面条,听着大厅里几人琐碎的闲聊,有一段时间心中空空荡荡。他们都真心在关心柳眼,要遇见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有多难,她再清楚不过,也许是背负了其实不该他犯的罪,所以始终是比较幸运的吧?捞起面条,分在三个瓷碗中,她一心一意做着素面,一边静听着客房的动静。
客房里依然没有丝毫声音,就像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二十九地狱轮回
风雨渐停。
柳眼三人已经吃完阿谁做的素面,身上也都感到了暖意,不若方才觉得风凉入骨。阿谁收拾了碗筷去洗,方平斋擦了嘴巴之后便道要去左近瞧瞧那些光头和尚有没有追来,玉团儿却是困了,坐在椅上打着盹儿,柳眼静坐着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屋里一片安静。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东方渐渐开始发白,窗外却是一片漆黑,柳眼突地微微一震,抬起头来:“谁?”
玉团儿一下跳了起来,她头脑尚未清醒,用力摇了摇头:“怎么了?”柳眼武功虽失,耳力不失,凝神静听,屋顶上有轻微的响动,方平斋轻功身法也好,但不是这种沉寂的路数。
“阿弥陀佛,老衲冒昧一问,屋里毁容残足之人,可是柳眼柳施主?”屋顶上传来的是心平气和的佛号,“老衲失礼,希望请柳施主与老衲回少林寺一行。”这位老和尚声调平平,说话声音自屋顶传下,柔和得犹如在耳边一般,可见功力深湛。柳眼扬声冷笑:“少林寺自以为有‘六道轮回’就可以自居江湖青天,想抓谁就抓谁了?”他这句话说出口,无疑便是承认,以他的傲气,自然也不会不承认他是柳眼。
房屋四周“嗒嗒”数声轻响,玉团儿抢到门口,往外一看,只见方平斋不见踪影,门外却站着许多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和尚,个个相貌凶恶。她不知这十七位和尚正是少林寺名扬天下的“少林十七僧”,见了众人相貌丑陋反而高兴:“你们――”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当先一人一挥掌,玉团儿只觉一股巨力当胸袭来,“嘭”的一声她离地而起,仰面撞在对门的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些和尚,听说和尚都是好人,但这和尚无缘无故出手就打人,比所谓的大恶人柳眼还坏,至少柳眼从来没有打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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