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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钟春髻低声惊呼,“他为何要害你?”唐俪辞微微一笑,“因为我是邪魔外道。”钟春髻浑然不解,唐俪辞一只白皙的手指按在唇上,不知为何,竟能吹出曲调,幽幽清清,乃是陌生的歌谣,离世绝尘的清雅之中,蕴涵的却是丝丝凄凉。几句调终,唐俪辞叹了一声,“我是邪魔外道,所以不明白,菩萨为何也会入魔?是我害的吗?”钟春髻不明他意中的恩恩怨怨,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唐俪辞又是微微一笑,“我心有所思,却让姑娘糊涂了,对不起。”
他如此柔声而道,钟春髻脸上微微一红,对此人本是浑然不解,但那一双秀丽而复杂的眼睛,唇间清雅凄婉的曲调,还有这一声温柔的歉意,让她一颗心突然乱了。宛郁月旦秀雅温柔的影子似乎有些朦胧起来,唐俪辞秀丽的脸颊如此清晰,这两人相似又不似,她开始有些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异……
钟春髻毕竟不是黄三金,她分不清楚,唐俪辞背后的影子是邪气,而宛郁月旦背后的影子是霸气,一个女人可以恣意去爱一个霸气的男人,但万万不能去爱一个邪气的男人。
门内五人凝神运功,萧奇兰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而胸口重伤处鲜血不断涌出,如果续脉不早一步结束,就算成功,萧奇兰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普珠上师内力深厚在几人之上,倏然出手,在萧奇兰胸口再点数下,点的并非穴道,却能阻血液运行,伤口溢出的鲜血终是缓了。就在普珠上师点下数指的瞬间,陡然萧奇兰体内一股热力回避过来,众人骤不及防,各自闷哼一声,唇色刹那变紫,池云怒上眉梢,古溪潭沉声喝道:“是毒!”普珠上师并不作声,袖袍一拂,将三人手掌震离萧奇兰的身体,双掌拍上萧奇兰的后心,头顶心白气氤氲,他竟独自一人担起治疗之力!古溪潭哑声叫道:“普珠上师!”这毒下在余泣凤剑锋之上,刺入萧奇兰胸口深处,经几人运气化开,反传众人之身!和萧奇兰接触得越久,中毒越深,普珠上师将众人震开独力疗伤,那是舍身救人之大慈大悲!池云吐出一口紫血,破口骂道,“他奶奶的!和尚快放手……”
普珠上师充耳不闻,面容平静,略带杀气的脸庞隐约露出一股圆润圣洁之意,萧奇兰吐出一口鲜血,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放……手……”
房内疗伤生变,钟春髻闻声回首,唐俪辞眼眺梅林,反应截然不同,缈缈白梅之间,随着暮色阴沉,似乎飘散出了丝丝寒意,落梅缤纷,影影绰绰。“钟姑娘,我有一瓶药物,你进去,若是谁也无法动弹,先给普珠上师服用。”唐俪辞温言道,“房内就拜托姑娘了。”
“外面难道——”钟春髻并未发觉门外有敌,失声道,“难道有人?”唐俪辞微微一笑,袖中药瓶掷出,“救人要紧,姑娘进门吧。”钟春髻心思微乱,接药转身奔入房中,若是门外真的有敌人来袭,凭唐俪辞一人抵挡得住么?踏进房中,池云几人面色青紫,各自运气抗毒,这毒厉害非常,迟得片刻便已侵入经脉之中。普珠上师独力救人,萧奇兰脸色转好,他却甚是清醒,知道是自己传毒众人,神色痛苦。钟春髻手握药瓶,见状不敢迟疑,倒出一粒药丸,塞入普珠上师口中。普珠上师功力深湛,尚未陷入无法挽回之境,解药入喉,正值加紧运气之时,全身血气运行,很快化开药丸,脸上的青紫之色逐渐褪去。钟春髻将解药分发众人,心下诧异,为何唐俪辞会有解药?难道他竟能预知余泣凤在剑上下了什么毒?
普珠上师缓缓收功,萧奇兰脸色缓和,疲惫已极,沉沉睡去。池云几人调息守元,各自逼出毒性,虽然中毒不深,但这毒霸道之极,中毒片刻,就让人元气大伤。钟春髻手按剑柄,凝神戒备,她是名师之徒,虽然雪线子教之无意,她却学之有心,见识不凡,眼看这毒烈如火焰,中毒之后脸色青紫,损人真元,心中微微一震:难道这竟是消失江湖多年的“焚天焰”?听说此毒别有奇异之处,中毒之人越多、又聚在一起,毒性就越强,若是一人中毒,反而易解。
屋外一片寂静,只余梅落静夜之声,仿若连站在门口的唐俪辞都在这份静谧之中消失了。钟春髻凝神静听,只听林中落梅渐渐的多了,纷纷扬扬,似乎无声的刮起一阵旋风,随即“嗒”的一声轻响,毫无人迹的梅林中就似凭空多了一只脚,往前轻轻踏了一步。
“嗒”的另一声微响,屋后也有人轻轻踏出一步,梅林之中那人再进一步,屋后之人也往前一步,梅林中那人再进一步,屋后之人却不动了。
唐俪辞倚门而立,梅林中一个淡红色的人影缓步而来,屋后转角之处,一个灰衣人静静站在墙角,落梅缤纷缥缈,突听一声低沉恢弘的弦声远方一响,犹如鼓鸣,又如坠物之声,声过之处,梅花急剧坠落,瞬间满地梅白,犹如落雪。
弦声一声、两声、三声……寂静恢弘,如死之将至,隐隐然有天地之音。
淡红色的人影动了,踏着弦声而来,一声、一步。
屋后之人不动,不言。
唐俪辞面带微笑,看着踏弦声而来的红衣人。
那是个面容俊俏的年轻人,衣上绣满梅花,梅是红梅,和林中雪梅浑然不同,双手空空,未带兵器,林风徐来,撩起衣袖蹁跹,他的双手手腕之上各刺有一朵红梅,手白梅红,刺眼异常。屋后之人是什么模样他不知道,但显然,不会比眼前这位红梅男子差。自换功以来,唐俪辞尚未遇到真正的对手,不知眼前背后这两位是否能让他另眼相看?
弦声隐约只响了三声,随即静止,那沉敛的气氛宛若阴雨欲来,浓云横聚,压顶欲摧。
屋内池云突地睁开眼睛,他行功尚未完全,突然停下,挣扎站了起来。钟春髻吃了一惊,急急将他按住,低声道:“怎么了?毒伤未愈,你起来做什么?”池云衣袖一摆,唰的一声将她推开,咿呀一声开门而去,雪白的背影消失在门缝之间。她怔了一怔,这人虽然口齿恶毒,却是重情重义,中毒之躯,仍不肯让唐俪辞一人当关,只是以池云此时的状况,就算出得门去,又能帮到什么呢?略一沉吟,她点了房内众人的穴道,此时此刻,让他们奋起动手,不过送死而已。
大门一开,池云身影闪了出来,唐俪辞微笑道,“这时是你要站在我身后,还是我依然站在你身后?”池云脸色苍白,低咳了一声,“什么时候,说的什么废话!就凭你,挡得住七花云行客么?他奶奶的就算老子完好如初,也未必挡得住一两个……咳咳……”唐俪辞衣袖一举,衣袖飘拂如云,将池云挡在身后,“既然你挡不住一两个,那只好站在我身后了。”池云呸了一声,闪身出来,“放屁!这些人武功自成一派,合奇门幻术,动手的时候会施放各种古怪药物,又会阵法,乃天下最讨厌的对手之一。”唐俪辞凑近他身后,微笑道,“真有如此可怕?”池云凝视对手,丝毫不敢大意,“七花云行客”共有七人,世上谁也不知其本名,各人各给自己起了个古怪名字,平时江湖云行,亦正亦邪,此时前来,难道竟然成了风流店网罗的高手?一念尚未转完,突地背后寒毛直立,惊觉不好,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头脑一阵晕眩,背后人温柔叹道,“我叫你站在我身后,谁让你不肯?不过我便是明知你不肯,才这样说……”池云仰后栽倒,唐俪辞一把接住,背后一靠房门,大门一开,他将池云递给身后的钟春髻,微笑道,“麻烦钟姑娘了。”钟春髻将人抱了回来,低声道,“七花云行客非是等闲之辈,唐公子千万小心。”唐俪辞往前一步,房门合闭,他整了整衣袖,衣裳洁然,“是啊……看客人不愿趁人之危,便知是好对手。”他这一句是对梅林中那红梅男子说的,那红梅男子不言不动,风吹梅花,越坠越多,在他身周下着一场不停的梅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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