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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轻雷眼见唐为谦竟是如此对待唐俪辞,心中暗叹两声,难怪他在唐俪辞居处堂而皇之悬挂辟邪八卦铜镜,他根本就不把他当个人看……外人看风光无限的国舅爷,竟然是这样度日,怎不令人感慨?钟春髻显然也是怔了一怔,疑惑的看着唐俪辞,想必以她之想象,唐俪辞绝非如此逆来顺受的主。唐为谦走了,唐俪辞弹了弹衣裳,施施然站直,仿佛方才一顿训斥根本不曾发生过,微微一笑,“出来吧。”
花树后的白衣人走了出来,呸了一声,“我早说你不要养那兔崽子,你非要抱回来,现在惹祸上身,神仙也救不了你。”唐俪辞轻咳了一声,“谁让他咬破了我的衣领?”白衣人为之语塞,嘿嘿道,“谁知道昨夜郝文侯家就给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姓郝的平生不做好事,难怪有报应。”唐俪辞看见孟轻雷和西门燕二人,也不惊奇,微微一笑,“两位稀客,请屋里坐。”
两人一时说不出什么来,跟着唐俪辞进了屋内。一进屋内,只觉眼前一亮,这屋子外头毫不出奇,里头却是明珠为灯,翡翠镶椅,两扇屏风竟是楠木雕花黄金为丝,此外杯碗茶具,一一都是精雕细琢,以绝好佳瓷烧制而成的“一品窑”,旁边柜上摆放的玩物,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绝品。孟轻雷和西门燕大为骇然——一个被唐为谦如此厌恶的义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多财富?只见唐俪辞坐上那檀木镶翡翠的椅子,雪白如玉的手指揭开一个白瓷青桃逢春杯的盏顶,往里头放了些茶叶。那茶叶一放,满屋淡雅之极的幽香,不肖说是绝世之物,那白衣人关上房门,靠在门上,满脸的似笑非笑。唐俪辞以炭火小泥壶烧水,斜倚在檀木翡翠椅中,左手指轻轻托脸,含笑看着孟轻雷和西门燕,“不知两位所来何事?”
他容颜温雅秀丽,斜椅在一张华丽之极的椅中,背后是楠木雕花牡丹黄金屏风,虽则他的微笑一如既往那般温柔安顺,孟轻雷和西门燕却说什么也不能把如今此人和方才被唐为谦声声怒骂的人联系在一起。在唐俪辞的微笑之下,孟轻雷甚至刹那有丝错觉——错觉唐俪辞真的是只狐妖,其实这屋里满是荒草乱石,只是狐妖用了法术才造就了如此一间屋子,人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一间屋子?在他们的眼里,唐俪辞的温雅从容刹那间多了一丝妖气……“我们来还你银子!”西门燕的气势在唐俪辞为珠光宝气所烘托的微笑中蔫了下去,“还你给鄢家的一万两银子!”
唐俪辞看了白衣人一眼,白衣人两眼望天,他轻咳一声,“唐某虽然不才,一万两银子却也不是出不了手,两位前来还钱,是否是有他人从中作梗,比如逼人还钱,索要利息之类……”孟轻雷一怔,白衣人立刻跳了起来,“你是说我吗?”唐俪辞道:“若不是你,为何两位稀客脸色发青、印堂发黑,定是受了你恐吓。”他说这话,嘴边含着一丝笑意。白衣人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又不承你的情,一万两银子布施进寺庙,和尚也会给你念几句阿弥陀佛。送给这两位大侠,一个只想你是不是狐妖,另一个只想你必定是杀郝文侯的凶手,不知私底下做了多少案子劫了多少钱财,费得着么?”唐俪辞道:“这个……旁人心中想你如何,你又如何管得着了?”
孟轻雷大吃一惊,听这白衣人的口气,竟是将两人心中所思数得清清楚楚,怎会如此?西门燕蓦地变了脸色,“好啊!你在郝家门口就偷听我们说话……”白衣人冷笑,“世上有人说话,便有人听,和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西门燕脸色青铁,自袖中摸出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往桌上一摔,“告辞!”白衣人道:“利息拿来再走不迟。”西门燕刷的拔剑出鞘,变色道:“难道你要将我扣在此地?”
“池云,再闹下去,你和那地痞流氓,索要赌债的无赖也差不多了,”唐俪辞手边的小泥壶热水已开,他将沸水倾入那白瓷青桃逢春杯,顿时满室幽香,“一万两银子还给人家。”他并不疾言厉色,语调一如平时。那白衣人拾起那一万两银票,略略一折,并指弹出,那银票朴的一声将她衣袖射了个对穿。西门燕倒退两步,脸色惨白,孟轻雷听到“池云”二字,更是脸色大变,“原来你是‘天上云’!”
那白衣人乃是武林黑道中有数的高手,黑吃黑的行家,出道至今未逢敌手的“天上云”池云!无怪脾气行事如此古怪,然而这黑道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却为何要对唐俪辞惟命是从?池云嘴角一扬,“正是你池老大!”
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而池云此人虽然纵横南北做的是劫财的勾当,却是不取寻常百姓一分一文,劫只劫那贪官和同行,偶尔也做些赔本的生意收拾些他看不顺眼的。他在黑白两道的朋友不少,提起“天上云”可谓人人要给三分面,孟轻雷不能对池云发作,此人脾气如此古怪,他只想快快告辞离去。环视了屋内一周,他正要告辞,突然屋中有一碧绿色的事物微微闪了闪光,定睛一看,那是放在唐俪辞背后的一尊玛瑙树,玛瑙树色泽碧绿润滑,十分漂亮,在树身上有人提了几个字,孟轻雷越看越是变色,“原来你……原来你……”西门燕跟着他仔细一看,大吃一惊,瞪着唐俪辞,“原来你是‘万窍斋’主人……”
那玛瑙树上提着几个字“谭大事敬赠万窍斋主人”。
“万窍斋”是个商号,旗下做了珠宝生意、绸缎生意、茶叶生意等等世上最赚钱的营生,短短三年之间生意做遍天下,其主人富可敌国,却极少为人所闻。唐俪辞既然身为“万窍斋”主人,手握黄金千万,自然不会做出洗劫郝文侯冰猭侯府的事,只是他既然如此富贵,身边又有池云这般高手,为何在唐为谦面前俯首帖耳,逆来顺受?西门燕瞪着唐俪辞,只见他温颜微笑,衣着朴素,然而在身周宝光辉映之中,却又如何让人说他朴素温和了?
这人分明喜欢享受,极尽奢侈华丽,却又做的一副朴素温顺之态,仿佛全然无害于世一般。她终于有些理解为何唐为谦会如何恐惧厌恶他的这位“义子”,恨不得寻到借口将他打死,这人不是逆来顺受,这人根本是只不咬人的狐狸精,无论旁人有多恨他怕他,谁也不能将他奈何,就算唐为谦也一样。她突地问道:“唐府门口那些朱红柱子,是谁修的?”
唐俪辞微笑道,“自然是我。”
西门燕冷冷的看着他,她本来极其厌恶此人,此时却突然觉得他有趣起来了,“你既然如此有钱,既然有池云这等人在身边,我却是不明,你为何要听唐为谦罗嗦,受他的气?”
唐俪辞轻咳一声,将泡好的茶分为三杯,自己端起一杯呷了一口,微笑道:“老人家么,在晚辈面前总要有些威严,义父救我性命,他老人家说话,我怎敢顶嘴?他喜欢在屋上钉些什么便钉些什么,喜欢做什么法术便做什么法术,那是老人家的爱好,做晚辈的只有鼎力支持,怎谈得上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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