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少一声令下,伙头兵们端起盘子上菜了。每到一桌前,都大喊一声:“花开富贵虾来喽,祝大家来年能够旗开得胜,个个衣锦还乡。”
好话谁都喜欢听,更何况是把命挂在裤腰带上,刀头舔血的士兵呢。一听这菜名,就对这菜产生出好感,再看这菜排列的这么漂亮有型,自个却是衣冠上沾满灰尘,脸上泥巴也没洗净,顿时自愧形秽。一筷子下去,菜的形状就会被破坏掉,不再完美无缺了。对此情景,士兵们一时之间谁也不舍得下手。不知是谁带的头,拿筷子夹了虾身上的大蒜塞到嘴里,用舌头轻轻地一舔,鲜辣味顺舌而下,一直爽到了胃里。其它人见状,学着他的样子。没多久,铺上面的调料被吃完了,虾还一只一只好好地竖着没动。
将军席上,也是同样的情况。武官们多军旅出身,不懂文人雅士之间的弯弯道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了不破坏图案,选择了夹铺上面的蒜泥。但见那蒜泥的色泽红亮,蒜香味浓,咸鲜味厚略带香辣回甜,汁水有浓稠感。用舌头一舔,说不出的美味。
时将军一指道:“这菜名就叫花开富贵,各位将军不动手,是想眼前的富贵让他人所取否?我们当兵吃粮,必得临敌奋勇当先,立奇功而取富贵当是。”
同坐军官齐齐站起,恭身说道:“未将尊将军令,临敌奋勇当先,跟随将军立奇功而取富贵。”
言毕,齐齐伸筷,每人各夹了一只虾。虾肉呈现出诱人的橘红色泽,散出诱人的香气。当你品尝第一口时,鲜美的虾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细品之下,只感到肉质饱满,味道鲜美多汁,带有淡淡的甜味和清香,令人回味无穷。微闭着眼吃完了,想夹第二只,却现眼前盆子只留些铺底下的粉丝了。这粉丝浸透酱汁,看着色如琥珀。将领们毫不客气地齐齐伸筷,一品之下,香酸甜辣甜,五味俱下。其中韩将军是豪门公子,下基层来镀金刷经历的,赞道:“这粉丝的滋味比鱼翅还好吃。”
鱼肉虾肉虽然好吃,但不能经久。兵营摆宴,又有酒助兴,士兵们难得放松,已邀五喝六的划拳行起酒令了。厨房里,钱不少正指挥火头兵们在烧清汤螺蛳中。采石矶的结构本是礁石组成,极利于螺蛳生长。因长江水清,螺蛳质量极好,无泥腥味。在这之前,火头兵们已摸了几箩筐,放在盆里加了几滴菜油催吐,并连夜用铁钳夹去尾巴,并反复清洗干净了。锅中的水蒸完鱼虾后还沸着的,钱不少命令把螺蛳倒入,焯一下水后,快用漏勺捞出,滤尽浮沫,再用冷水漂洗了一次。另一口大锅里加了部分的水,也正沸着。士兵们抬起螺蛳,只听得扑通扑通一阵响,把螺蛳倒入其中,加姜酒,盐与辣椒粉,煮沸一小会儿就装盆,并在上面加些菜油激香。将军席上的螺蛳略有不同,用小锅加香油,调料也更精致些。
螺蛳本是穷人肉,当军营里缺菜时,伙头兵们就会到江边摸一些煮给士兵。驻守釆石矶的士兵们平日里不知吃了多少螺蛳了,可这螺蛳一上,香气与色泽都与平日的不同,一见之下,就有食欲。品尝螺蛳的乐趣在于其独特的口感和声音,轻轻挑起一颗螺蛳,吸了一口,它滑嫩的质地仿佛在舌尖上跳跃,紧随其后的是那迷人的味道,让人沉醉其中。
《钗头凤,清汤螺蛳》
青螺蛳,碧如玉,滴油吐尽泥与沙。拿铁钳,猛用力。对准螺尾,夹去硬壳。咔、咔、咔。
洗干净,入沸水,浮沫捞尽加酒姜。雪白盐,通红椒。带汤入桌,宾客吸食。辣、辣、辣!
韩将军吸了几颗后,放下筷子道:“妙妙,这螺蛳煮得不老不嫩,一吸之下,肉就出来了,嚼之韧劲十足,比我当年在丽春院吃的还得劲。”
这是韩将军的艳史。丽春院为京城第一的烟花之所,每个粉头都艳丽万方,富贵人家以结识她们为荣。因韩世忠与梁红玉的故事传遍中原,韩将军常把这事挂在嘴上。仿佛他与韩世忠的关系有多近,实际上,两人除了姓韩,没有任何的交集。听他开始说起自己的艳史,其它将军竖起耳朵。古时兵营就是这样,几千名男性聚在一起,生活枯燥无聊,谁聊起男女话题,边上的人都是这种德性。
见大家都看着他,他心中有些得意,连吸三颗螺蛳,故意吸得滋滋有声后道:“吸食这螺蛳的滋味呀,有如当年我与丽春院头牌赛春花的倾世之吻,那舌头,那牙齿。”
将领们看着他那故作陶醉的表情,不自觉地也夹起螺蛳放到嘴里猛吸了起来。他微微地睁开眼道:“这么重的吸不行,太重太粗鲁了,会吻痛她的,你们看我的。”
言毕,夹起螺蛳,眼里充满温柔,轻轻一吸,就把螺肉完整地吸了出来。众将领看着他的表情大笑。
士兵席上,只听得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原来,辣椒是西域调味品,刚传入不久,很多士兵都没吃过辣椒被辣的。不过因为珍贵,钱不少只在菜中放了少许调调味而已。士兵们咳了一会,更感到了这味的刺激,让味蕾的每一个味觉细胞都处于亢奋状态。这种亢奋,有如身体里的雄性荷尔蒙都被调节起来一般。他们的嗓子响了,脖子也粗了,有几个更站了起来,向战友挑战道:“比武场上你我没分出胜负,酒桌上也没分出来,今天,有没有勇气比一比吸螺蛳,每人各吸一百个,连汤一起吸下,时间短的为胜,看一看我俩谁更胜一筹?”
边上的战友一起起哄,拿了两个小碗,给两人面前各数了一百个螺蛳,装到碗里,放满了汤。有戏可以看了,边上各桌的人也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近百双的眼晴盯着他们,如观看名角演戏,又如观看两头猛兽搏斗,唯恐错过了精彩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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