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靖王想在除夕当晚入宫觐拜,老皇帝并未准许,对外只说因左卿意外离世,圣人哀思正浓。其实是怕靖王逼宫、在元正之日强行上位。可新年伊始,天家父子近在咫尺却不团聚,实在说不过去。内侍省大太监陈玉山再三劝谏,恳请老皇帝邀靖王上元入宫赏灯,老皇帝推脱不过,只得应允。
为防靖王恃强逞凶,老皇帝在圣旨中明令靖王“轻减随员,只身入宫”。可这样一来,防备之心昭然若揭,势必引起靖王不满,还不知这不孝子会作何反应。老皇帝因而愈发恐惧焦虑,日夜不宁。
韩棋便生一计,教老皇帝再下一旨,将赏灯家宴变作君臣团聚,邀朝中众臣一同进宫共襄盛举。靖王再忤逆不孝,总不敢当着群臣的面向天子发难。
可靖王久居长安,六部京官都与他多年交好,早被他笼络过去,万一他借此机会发动群臣逼老皇帝退位,岂不坏事?与靖王关系较疏远的地方大员,又无法在短时间内赶来长安赴宴,因此邀请哪些人员,便成了大问题。
“须得叫些看不惯那畜生的人进来,”老皇帝问韩棋,“近来可有人参靖王?或在奏本中言靖王是非?”
韩棋道:“三省皆是靖王耳目,即便有这样的本,也送不上来。”
“总有人与那畜生不对付、不搭界?骑墙望风、尚未被他收买的?”
老皇帝说完,自个儿都觉得希望渺茫。他被困深宫,唯一可信的帮手是个涉世不深的半大孩子,即便真有这样的人,他又从何而知呢?
不料韩棋灵机一动,连声说“有”。上回被吴郡王禁在府里作“人质”时,韩棋曾在书房替李炎整理人情往来。那段时间常与李炎吃酒玩乐、互相授受的人,自然不是靖王一派。韩棋每日回复拜帖、誊写礼单,哪些人真心与李炎往来,哪些人只是做做场面,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韩棋记心极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韩棋将名单开列下来,一一报给老皇帝听,一边念,一边燃起希望的小火苗。敢在靖王眼皮子底下站队吴郡王的人,要么是科举得中的寒门贵子,要么是没落世家的斯文子弟,无一例外,都是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才俊!
老皇帝听了半天,竟没一个他有印象的名字,不禁焦虑:“都是些没有根基的无名小卒,又有何用?”
韩棋道:“圣人英明。没有根基,便不受靖王要挟;无名小卒,正好为我所用。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有这样的人,才不惮与靖王为敌。”
老皇帝瞪着灰蒙蒙的盲眼思索,韩棋继续道:“若开列名单邀约,只怕引起靖王怀疑;不如圣人下旨举办上元诗会,召集京中三十岁以下、文采出众的青年才子入宫赛诗。靖王敢有什么动作,就不怕这些人口诛笔伐?”
上元佳节,大明宫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由礼部遴选入宫参加诗会的,除个别尚书之子、院判贤侄外,大多是在集贤院、国子监等候赋职的待召进士,其中不乏几位近年来金榜题名的状元郎、探花郎。同吴郡王来往那帮人,果然有八成在列。
老皇帝穿着红黑两色的礼服,头戴衮冕端坐于内殿龙座之上。韩棋也换上紫棠色锦袍,头戴两脚幞头,臂弯里搭着根拂尘,挺直腰杆立在老皇帝身旁。外面错落的脚步声渐渐止息,陈玉山阴柔尖利的声音传来:“圣人驾到,跪——”
在一片细细簌簌的跪拜声中,韩棋扶老皇帝起身,躬身托着他一侧手臂,引天子绕过屏风、走向正殿宝座。
这十几步路,一老一小已排练了一整日,因而老皇帝虽双眼全盲,却依然步伐坚定、派头十足。老皇帝稳稳落座,宏声道:“都起来吧。”
陈玉山叫了声“起”,底下人齐声谢恩平身。
韩棋大松一口气,护送老皇帝顺利落座,他的任务便完成了大半,余下的就只是当个摆件杵在一旁,服侍圣人饮食的另有其人。他暗暗吐出一口气,这才抬眼向下看去。目光扫到左首靖王座前,韩棋心头咯噔一下,险些惊叫出声。
靖王并非“只身入宫”,身旁还坐着另一个人!那人一身缟素,此刻正杏眼圆瞪,直勾勾瞅着韩棋,直盯得他如芒在背,倏地出了一身冷汗。
千算万算,算漏了安平郡主李升!她是靖王独女、老皇帝的亲孙女,上元家宴,靖王带她入宫面圣合情合理。韩棋咬牙懊恼,暗骂自己疏忽大意。上回进京寄住靖王府时,韩棋只在席间远远与靖王打过一次照面,料想靖王不至于记住他的形貌,可李升对他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韩棋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急忙盘算,若李升当场点破他原是李镜书童,他该如何应对?所幸不久前刚在陈玉山面前撒过类似的谎,他打算仍旧用那番说辞:李镜原本与他厮混在一处,自打去年入靖王府见了郡主,便一心求娶金枝;回到江都后,李镜将他打发出府、贱卖了,他心有不甘,发誓要教李镜对他刮目相看;可上京赶考时不巧突发疾病,错过了省试,怨愤之下他自愿净身入宫,以求出人头地。
世上能拆穿他这番谎话的,除了公子李镜,就是阁老左峻,刚好这两人都不在现场、无法求证,只要他舍下脸皮讲好这出故事、再抹泪扮可怜,加之有老皇帝替他作主,还是有机会蒙混过关的。
他正低头合计,却听老皇帝发话道:“这紫宸殿,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朕看着这些有出息的娃娃们,心里高兴!冉儿,你代朕邀诸位才子共饮一杯。”
说着偏头吩咐韩棋:“来呀,将这壶酒赐予靖王。”
韩棋浑身一紧,心道老祖宗欸,你平白使唤我做甚,还愁李升留意不到我怎的?却不敢耽搁,只得垂头捧上玉壶,小心送下阶去。他躬身走到靖王座前,急忙跪倒将酒壶举过头顶,恭敬奉上。
靖王李冉接过御酒,下位谢恩后,便转过胖大的身体,乐呵呵向众人邀敬。韩棋趁机起身想溜,未及转身,却被李升拽住衣袖。他吓得一哆嗦,眼都不敢抬。手上却募地划过一抹柔滑的暖意,李升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心里。
作者有话说:
李炎:嗐,咱倒也没想那么多,主要是不爱跟老头儿一起玩。你说我图啥呀,图他们年纪大?图他们不洗澡?当然得是青年才俊才好骗上床啊!
李升:烂黄瓜!我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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