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征将,圆滑是圆滑了,傲气仍存。阿真也不认为几句话就能成功,目光幽幽凝看他笑问:“小弟在兴元听皇上说,昔年杨国公为女儿差点满门遭祸,不料事隔数十年,其女儿回到金陵,恐怕又要徒生事端了。”
杨枪铁听得懂话中的威胁之意,脸色全白,十分难堪地与他相凝,抖擞唇瓣询问:“不知相爷要给卑职落下何罪名?”
“杨国公一生为朝庭鞠躬尽瘁,岂会有罪?”阿真诧异摇头,轻拍了拍他的肩,负手转身看着亭外残花败草,低声幽幽叹息:“北境辽狼不知何日卷土重来,南面大理的声势越来越大。”手指被雪复盖的花花草草说道:“杨国公年少便驰骋疆场,马革荀尸、御敌百万,虽死犹荣。雪化之时硝烟必定重燃,我夏周急须大量新鲜血液注入,文武候乃英雄少年,他日小弟领兵赴境,必力荐四候爷。”转身微笑观看他僵硬老脸,“北境还好,必竟打了数十年,都知根知底了,如若是南面大理,听闻此辅国公主神谋鬼略,防人不能防,唉!小弟与四候爷恐怕都会入烈士祠堂呐。”
这么通透的话就是傻子都听得懂,杨铁枪心里怒火滔滔,可身为将军死于疆场是无比光荣之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眼前这个小奶娃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他,从了他,腾飞前途无可限量;不从他,孙儿唯战死沙场这一条路可走。想他杨家只剩这么一根血脉,若连这根独苗他都保不住,他有何颜面下去面对烈祖烈宗?
罢了,罢了!损他一人颜面,可保独苗血脉繁荣长青,此事已经不须要选择了。只得陪笑应承:“相爷有力栽培逆孙,卑职千恩万谢,相爷怎么说,卑职便怎么做,岂能不知恩图报?”
话转的倒快呀,池中混久了果然明白了些事理,阿真赶紧抱拳相谢,微笑提议:“你女儿与外孙人就在金陵,杨国公何不来段不期而遇,随后前尘往事一笔勾消,抱头哭痛认下女儿与外孙,亨其天伦之乐?”
“自……自自然,自然如此。”杨铁枪脸庞有点僵,连连点头应承,“小事一件,相爷尽管放心便是。”
目的达到,阿真仰看渐黑天宇,呵呵笑拍了拍他的肩,承诺说道:“杨国公放心,有小弟在腾飞必定是人中之龙,天已渐黑了,想来阁老们都要来小弟府中了,你一定要与腾飞早早前来。”
“自然,自然。”杨枪铁心头一松,他七十多了,再活也活不了几年,可孙儿正是年少有为,岂能为他断了前途性命,自然是分万开心,送佛爷般直把这尊大佛送出了小庙。看着他身影离开了,才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个劣女杨玉环,这般让人欺辱都活了下来,他杨家一门命皆溥,不料此劣女命竟硬到此程度,难道是天意吗?
阿真原本的愿望很小,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就够了,然人生不如意事时常八九,一路被逼走到这里,官场他虽不太懂,可两面三刀却是无师自通。想要杀死人,当然是背后捅刀子成功率比较大,明面跳出来跟人决斗这种事,十身都不够死。俗话说庙里有人好作官,这官当不当没啥所谓。问题是他现在当了,既然当官了,那官场上的规矩还是得做全。能从庙堂里走出来的个个都是大老爷们,条条都是成精的老狐狸,昨天他来了金陵,自然得邀请相识一番,不说诸阁老早就被那一批无法无天的家奴搞憎厌了,就是没有家奴的事,也得请客认识,人嘛,总是这么的虚假。
相爷突然回府,清消了不良风气,相爷和公主决裂各自劳飞,杜浊长原本就是府中总管,只因公主势大,所携带来的太监总管自然顶替他的位置。现下太监死了,公主走了,他当然再扛起了总管之职。自下午得闻相爷今晚要宴请阁老们,赶紧罗列珍馐华点,极尽奢豪不在话下。他也是第一次见着主子,确实被暴戾之气吓的不清,不敢自行主张站于旁边禀报:“后园松青吐寒,梅以绽放,可搭一棚,棚内桌椅皆用天然树石,棚内再摆满未枯花簇,旁边是湖,水车滴滴转引,淙淙滔滔,虽少了阁厅华堂之艳,却自是另有一番飘渺仙圣风味,不知少爷以为如何?”
“不错,清雅婉约,自别有一番风味。”阿真满意地点头,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相爷满意,杜浊长心一喏,身躯躯弯九十度回道:“奴才姓杜,名浊长。”
“杜浊长呀?”站起身仔细打量这个五十左右的老人,阿真赞赏轻拍了他一下肩,人畜无害和善道:“那就按你说的做,让府里奴婢们别害怕,今天是喜夜,就算是打碎碗碟一律不怪罪,趁此良宵,每人再赏一两银子,下去吧。”
“多谢少爷,奴才告退。”杜浊长迷糊之极,他们少爷不论如何看都不像血腥之徒,反而很是平易近人,偏偏中午却做出这般凶残之事,着实矛盾。
总管一走,阿真暗叹气吁也跨出了客厅,天色渐黑,宾客们也该来了,不请就不请了,既然要请当然得宾极如归,礼数周到了。这些应酬的事累人的紧,中午那一出吓的所有人屁滚尿流,家里没个女主人,一点点芝麻小事都来向他请示,烦人的紧。
日影黑下,众阁老相邀而来,眼见小相爷竟亲自候于门口迎接,人人直感叹礼数太周,抱拳大大谢了再谢,才欢声笑语并肩往宴席而入。
阿真未曾亲观摆席宴园,一踏入园内,果见一间竹棚,竹棚下一副大圆餐桌,桌椅皆用天然树石,四下摆满着未枯花簇,成千的花簇四下环绕,在盏盏幽灯下如织锦一般,着实是一道风雅景貌。心里暗自咋舌,布设这么个场景该花不少银子吧?
十位阁老自见此景,齐相竖起大姆指夸赞,随既入席落坐再见巨大席桌上摆着考究繁富花果细点,目珠一转,所有细点不下数十种,个个玉碟富美,块块糕点勾馋,真叫个奢侈之能事。
阿真压根就不懂这些江南小细点,看来看去不是糕就是酥,一一邀众入了坐,奴婢奉上茶水,礼数周道抱拳相谢:“多谢诸老光临,小弟真是感激不已呐!”
话刚落地,蔡经治引着杨铁枪和杨腾飞前来,杨铁枪一入园中,见到棚下已坐满同僚,急急快步到棚,抱拳至歉:“右相爷勿怪,因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来的稍晚了些。”
阿真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没想到这个老头办事效律这么高,开心不已拉住他的手笑道:“杨国公说的是哪里话,大家也都刚来,快快入快。”
“是呀,杨国公来。”汤伊眼慈眉慈,拍了拍身边的坐位道:“就在此坐吧。”
杨铁枪赶忙抡摆双手,抱拳对阿真一躬道:“此是右相爷之位,小老头哪敢坐呀。”
“什么位不位的,大家能光临,小弟就很开心了,别这么拘束,且当在自已家。”阿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热络抓过杨腾飞,把他按入一个位置,手一邀请杨铁枪入坐。
杨铁枪自是识相的很,赶紧再抱一下拳,便坐于汤伊身边。阿真邀他入了坐,也才坐于杨腾飞旁边,开心说道:“诸位阁老,小弟年岁较轻,也不知该如何招待为周,今天若小弟哪里招待不周了,还请海含。”
“哪里,周到,太周到了。”众人齐声应承,黄源咕噜眼目一转,哈哈笑道:“小相爷年纪与老头这个孙女婿相仿,然却已位居阁内之颠,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杨腾飞从未见过这么多阁老们齐聚,刚才有点蒙,怔怔里听到老岳丈调侃,赶紧起身抱拳见过:“孙婿见过老岳丈。”左右施礼,急忙弥补:“见过诸位阁老大人。”
“哈哈……”阿真哈哈笑站起身,很是热络往杨腾飞大脑门轻拍说道:“诸位阁老你们有所不知,小弟和腾飞可谓是生死至交,明天小弟就要出去办件重差,没他还真不行。”
在场的只只都是老狐狸,天机神相所夸之人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心道杨腾飞运气来了。黄源和杨铁枪笑的是开心,老狐狸自然不会问是要去办什么差,皆很是遗憾说才打算明日回请,不料小相爷又要离开,抖出万分不舍之样。
一群人喝了杯茶,虚伪来去里,天色更暗了。月上柳梢,良辰佳时,阿真挥手让总管上菜,随即各种奢豪珍馐,不管你叫不叫得出来一一上了来,美酒当然是御赐佳酿,吃喝的人人笑逐颜开。席间之际,蔡经治飞速奔来,俯身禀报:“少爷,皇上携宝公主驾到。”
在场的诸人都知宝公主休夫,只是人家夫妻之事,小相爷不说自然也不便问,本来装作不知道此事,现听闻皇上与宝公主前来,皆站起身,急速往园门奔去接驾。
阿真多多少少猜到皇上会来,毕竟今晚他邀诸阁老不是密秘,只是没料到宝公主也会来,领前出迎了几步,果见两人身影出现于园门,赶紧上前参拜:“臣叩见皇上。”
“林爱卿免礼,诸爱卿都起来吧。”周帛纶身着便服,手持折扇,一派微服出巡样貌,唤起一干臣子,扇指阿真笑怨:“林爱卿今在府中宴客,所有人都请,偏偏就是不请朕,林爱卿偏心了,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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