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日子下来,苏一和石青也都习惯了。苏一问了石青的意思,石青只说自己是要负责那件事的,理应娶了沈曼柔。但沈曼柔必然瞧不上她,所以不敢唐突开口。因就这么力所能及为她做些事情,直到她解开这个心结为止。这事儿甭管搁谁身上,没些日子都是接受不来的。
而沈夫人呢,也没像往前那样与沈曼柔断了母女情分,只撂开手等她栽跟头。那日见了沈曼柔后,就从沈府上抽了好几个丫鬟往沈曼柔那处送去。同此同时,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银钱,生怕她再委屈了。然早经受过委屈的沈曼柔不在乎这个了,尽数给退还了回去,一样也没留。瞧着这模样,是要与娘家划清你我关系到底的。
沈夫人叹气,犟不过人家了,自然开始后悔当初不该与沈曼柔断得那么心狠彻底。她婚后过得不好,她作为她的母亲但凡惦念着搭把手给她点依靠,也不能到这地步。可这会子后悔没用,只能瞧着沈曼柔与她生分罢了。其后又是懊恼,自然骂沈曼柔是个白眼狼,白娇惯到这么大。这么大的气性,不知哪里来的!
然关系没个和气的解法,便只能这么拖着。不知往后如何,眼下母女亲情是补不上了,只好这么僵持着吧。她想着,血浓于水,迟早都有释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交代周家的结局
☆、捉奸
春时末,这一年的夏热来得极早。满城的梧桐花,像铺就的一处处粉色云锦。
苏一日日掐日子,一面等着王爷那边的消息,一面瞧着石青和沈三的关系从僵持到慢慢和缓再到完全冰释。约四个月的功夫,石青便屁颠颠儿来告诉她,他要和沈三成亲了。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一一赘述不尽。总归是两人都互认上了,没有再多的犹疑。这是善果,苏一也替他们高兴。
成亲就要有成亲的样子,该下的聘该拟的聘书之类都得有,沈曼柔自然也要有嫁妆。多少不计较,有那么个意思就成。不能稀里糊涂团在一处混过,叫人看了说闲话,骂他们伤风化。虽女子二婚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到底也算正经合法礼了。
苏太公知道这事儿后不说什么,背手做个闲人,再不管的。石青和沈曼柔的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也没那脸面跟石青说反对的话。眼瞧着这番结果,他倒算是做了件好事,凑成了一段姻缘。可瞧着他二人开始张罗婚事,心里便越发不畅意起来。他的好徒孙飞了,连沈三这种和离的都第二-春了,他那孙女却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他也不放下面子去问,心里仍是拿着劲儿的。本来他就不同意她和王爷,哪知他们暗下里把事做了,不把他放在眼里。到底是怪苏一没听他的话,对她跟王爷的事便怎么也不愿真心实意接受。偶或提起来,闲闲呱嗒两句,“到底什么意思呢?捱到明年不是?”
话音里酸的,苏一也找不出话来回他了。可这又是实情,眼见着时间又下来小半年,连石青和沈三都从互不说话的尴尬态势渐变到如今的情谊正浓,互托终生了。顺遂得叫苏一都羡慕起来,这种不受人摆布,只随着自己心意就能决定自己人生,最是难得。
她往前也是能的,然这会子却不得不受人牵制摆布。京城皇宫里那位不松下口来,她和王爷的事儿永远敲不下锤子去。急也是没用的,她不能跳到京城拿刀架脖子叫人松手。便是叫她见着了那位,也该猝得跪地不敢起了。她心里一直犯嘀咕,问过许砚,“是不是皇上实在不同意?”
然许砚说的是,皇上不能不同意,他们之间有过约定。便是心里不愿意看着他娶这么个身份的人,也不能不顾自己往前说过的话。作为一国之君,最起码的诚信得讲。
话虽这么说,苏一心里也仍是不踏实,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但王爷没有说其他,她便也不好丧气。便这么等着吧,心里得相信他的。既决定在一处了,不就得无条件信任么?同时,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后便是实在过不去身份这个槛儿没与他走到一处,也谁都不怨怪。
这事儿往自己肚子里搁,平日里不现出忧虑神伤的模样,仍是做自己该做的。铺子上已有了固定的客人,每日间都能有些生意。人也认可了她的手艺,并对她和沈曼柔的审美放心,也爱往这处来。自然,在铺子里坐下吃茶吃点心说些闲话,也是不错的。
这会儿又有石青和沈曼柔要成亲的事,苏一便是又做婆家又做娘家,帮着两人忙活。打好了商量,也征得了苏太公的同意。婚礼要在苏家宅子里办,不请宾客。只一顶花轿并简单的仪仗,去沈曼柔的宅子将她接过来,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就算礼成。
苏一亲手为沈曼柔置嫁妆,东西不多,首饰几样,衣裳春夏秋冬各一身。这会儿首饰打到最后一件,不两日就可完成。陪嫁的衣裳鞋袜便不亲自做了,等做完了首饰到成衣铺里买去。只那红嫁衣,她想亲手为她做一套,叫她那一日仍是漂漂亮亮的。
满满打一日的首饰,到傍晚间腰身也酸。起来抻一抻,松软了些便继续干活。铺子算是歇了,叫沈曼柔和石青回去买菜做饭去,只自个儿还留下单做一会儿。晚上没什么客人上门,门关不关都没什么要紧。苏一埋头在小桌边,只顾一下下敲首饰。
做得有些专神,连两个妇人手持团扇摇摇曳曳进了铺子都没及时发现。倒是那两个妇人气喘吁吁的,到了里面便自个儿斟茶吃,坐去小桌边与苏一说话。说的也不是首饰的话,吃了口茶缓缓气息,就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呢?你师父家,以前的陶老板家,出事啦!”
苏一懵着表情抬起头来,“出什么事了?”她师父不是带着师娘出去了么,好像还没回来。
其中一个妇人道:“咱们也是好心,想着毕竟那是你师父家。他家那儿子,不就是你师哥么?以前这铺子还是陶家的时候,你们也是师徒情深啊。你该过去瞧瞧去,这会儿乱套啦,不知你那师哥活不活得下去呢!”
苏一听这话说得严重,到底不知怎么了。她丢下手里的锤子,看着妇人,语气生急,“到底怎么了呢?麻烦您给说得清楚些。”
另一妇人又往这处凑凑,说:“城西月香楼,便在那闹的事,这会儿已经散了。咱们也是看了热闹,顺道儿看见你这铺子没关,便好心来与你说。你师哥不是有个小妾么,在那月香楼与一个家里做布匹生意的姓王的官人苟且,叫你师哥逮个正着。怕是早就有勾搭,才叫你师哥发觉出来。当时就闹起来了,你师哥要杀了那王大官人和他那小妾出气。可没闹过人家,反倒叫那王大官人切了一根小手指。是他先动的手,人家说是没办法才伤的他,自不怕他往官府上告状去,大喇喇走了。他呢,可就可怜了,连他那小妾也不爱搭理他,只留他一个人在那现眼。”
听到说叫切了小手指,苏一浑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不知这事到底闹到什么样子,眉头蹙出个疙瘩。她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做首饰,忙起身把东西收拾起来。一面谢这两位来与她说这个,一面引了两个出去,关门落锁急急走了。
去的也不能是别处,自然是出城西门到西郊陶家。她再是生气当初陶小祝性子膈应人的,也不能不念着十来年的师兄妹情谊。眼下陶师傅和陶太太都还没回来,他一个人受这么大的事,不知扛不扛得住。倘或扛不住,陶家这根独苗儿就没有了。
她心里紧张,半道儿上走马市租了辆马车,叫人碾着赶去西郊。下车直奔陶家去,还未到门上,远远便瞧见院门里三件两件地扔出衣褂来。再往前走,便听见陶小祝发疯似的叫骂声。他扔的,自然也都是周家那三个人的东西。
苏一到门上,腿上打颤,吸了口气进院子去,便瞧见陶小祝目眦尽裂,双眼猩红,脸色煞白,模样儿十分吓人。那左手上断了小指,也并未做处理,上头还滴着血呢。一股气撑着,发疯罢了。
周大娘和周安良这会儿也还在院子里,立在一旁瞧着陶小祝发疯。看到苏一来了,周大娘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忙上来拉苏一的胳膊,“一一,你快劝劝你师哥。也不知怎么了,这模样儿吓人,咱们半句话也不敢说。”
苏一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拨下周大娘的手,声气低低道:“您快带着您儿子走吧,过不下去就去找间破庙带着你儿子吃耗子药,别活了。”
周大娘双手落空搭在身前,还要说什么,忽见苏一狠厉地一回头,眼神冰冷吼了句,“滚!”被吓住了。留不得了,话也不能说一个字,只好满地上拾自己的东西,叫上周安良出去。被苏一关上院门隔在外头,面上有些悻悻,到底不知怎么了,半晌说一句,“这又怎么了,咱们找安心问问去吧。”
院子陶小祝再撑不住身子,软了骨头要跌倒下去,哼哼直是喘气。他是气急冲了脑子,又失了不少血,这会儿睁眼也费力。苏一上去扶住他,扶他进屋到床上躺下。躺直了,便跟个死人一般,微耷眼睑,眼珠子便木木地只管盯着屋顶瞧。
苏一也不与他说话,在几个屋里找了一遭没找到药粉药材,只好又出去找了家临近的药馆。称了药材回来给他止血,又拿片帛把手指包扎起来。瞧着就是钻心的疼,但死人倒也还不至于。他不说话,苏一也不说话。帮他包扎完,便拉了把椅子在他床前坐下,整个后背靠在椅架上,就这么默声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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