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说完的时候,都已是午膳时间,说好的点心胡饼自然是要移到午后再吃,萧明钰板着一张脸坐到郑娥对面,嘴里道:“我吃完午膳还得去见母后宫呢,想必是吃不上你的胡饼了。”
郑娥简直那他没法子,忍不住反问道:“你真就这么想吃胡饼?”
我想吃你喂的!可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萧明钰只好闭紧了嘴巴不吭声,只是眉头仍旧蹙着。
郑娥忍着笑替他舀了一碗汤递过去,轻声道:“好啦别气了,喝汤好不好?这荷叶莲蓬火腿汤鲜得很,你一定会喜欢的。”
萧明钰双手环抱,英挺的长眉微微一挑,居高临下的瞥了郑娥一眼,面色端得十分正经,可嘴里的话却近乎玩笑:“……那,你喂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啊……”郑娥的嘴角不禁上扬,最后终于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萧明钰心里头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幼稚,轻轻的哼了一声,最后还是伸手接过那碗汤,准备将就着吃几口便是了。只是没想到,还未等萧明钰喝汤,边上的郑娥便伸手握住了汤碗里的那根汤匙,给他舀了一口汤递到他嘴边。
午日的阳光从茜红色的纱窗上透进来,照在郑娥白瓷一般白腻柔软的肌肤上,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桃花花瓣,微微带了点粉色,透出一种特别的生命力,叫人一时移不开目光。她那双黑水银一般黑亮的眸子狡黠的眨了眨,带着些天真的笑意,语声里带了几分笑意:“你尝尝?”
萧明钰只觉得自己面上有些烫,只是看着倒是不显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算了,我自己喝吧……”还没把话说完,他便忍不住唾弃起自己这口是心非的毛病。
好在郑娥没惯着他这破毛病,趁着他张嘴说话的功夫就把汤匙给塞到他嘴里,直接问他:“怎么样,这汤很鲜吧?”
确实很鲜,火腿的鲜美和荷叶的清香彼此交融,那种微微一点的咸香就像是磨着舌尖的沙子,喝在嘴里的几乎能叫人鲜掉舌头。萧明钰极慢极慢的咽下嘴里的热汤,隐约都有些不舍得就这么吞下去,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看郑娥,眼睫轻轻上扬,语声轻的出奇:“这汤确实很鲜……”说话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跟着热起来了。
郑娥见他应声也就收回手,没有再继续喂下去了,很快便又坐回去继续吃她的饭。
萧明钰却有些心不在焉,整整一顿饭都吃得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了又被郑娥赶出门去了:“不是说要去见皇后娘娘吗?你别磨蹭了,要是叫皇后娘娘等你就不好了。”
只可惜,萧明钰去的时候却也不巧,正好撞见太子妃崔氏拿着一柄鹅黄色的团扇从内殿出来,她见萧明钰迎面走来便轻轻退开了一步,口上道:“四郎你今日怎么也来了?”她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口气有些不对,很快便又加了一句,温柔关切的询问道“你的腿可好些了?”
萧明钰的目光不易察觉的在太子妃崔氏的面上一掠而过,依稀可以看见她眼睑处的薄红——好似是哭过了,可崔氏如今正怀着孕,无论是皇后还是什么人都应该不会给她难看。这些个心念不过是在心头轻轻一转而过,萧明钰只当是什么也没看见,含笑应了一声:“好多了,这几日闷在府里头也憋得厉害,所以才刚能下榻便连忙进宫来瞧瞧祖母还有母后了。”
他的目光似是落在崔氏手中那柄团扇扇面绣着的金色蝴蝶上,面上含笑,可语气里头却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皇嫂今日怎么也进宫了,您有身孕,现今正是要紧的时候,正该在东宫里头好好养身子呢。”
崔氏面色微微有些复杂,语声倒是一贯的柔和沉静:“只是有些事情想要与母后商量罢了。”她随即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东宫那头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萧明钰点点头,礼了礼,目送着崔氏那条杏黄色绣着凤鸟的裙裾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眸光微变,随即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抬步往里头去。
许皇后那头早已得了传报,见他进来便搁下手中的针线,招了招手,语气既是亲昵又是嗔怪:“你啊,自小便是个急性子的,才刚学会走便想着要跑——现今这腿才刚好呢,这宫里头倒是叫你跑了一圈!”她指了指边上的位置,连忙道,“快些坐下吧,看你拄着手杖,你不累我都累了。”
萧明钰在她下手的位置上坐下,瞥了眼边上的针线篓,忍不住笑起来:“母后又要给父皇做衣衫?”
“这回不是他的,”许皇后眉间带了几分温婉的笑意,柔声道,“是给你皇嫂肚子里的孩子的。”
萧明钰面上不变,也不知是不是被先前夏芜娘临死前那近乎凄厉的诅咒给吓到了,他心里此时却隐隐生出几分隐约的警觉来——虽说皇后一贯简朴,常动针线,但这么早就开始给孩子做衣衫,是不是有些太怪了?
萧明钰这般想着,撑在榻上的手指不觉间微微屈起,忍不住用指尖在坐榻铺着的石青色羊毛毯子上面轻轻的挠了挠,嘴里却还是玩笑似的开口道:“母后你这可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都三个月没到,连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这便要做起衣衫来了?”
许皇后被他逗得一笑,一双明眸弯的好似月牙,用手在萧明钰额间轻轻的敲了一下,语声里掩不住的笑意:“你啊,你啊!难道你小时候我没给你做过?”她把那做到一半的小衣裳拿出来给萧明钰看,轻声道,“是杏黄色的料子,男女都是能穿的。再说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是喜欢的,做祖母的给孩子做几件衣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你连这个都吃醋?”
萧明钰瘪了瘪嘴,一面装作很疼的捂着自己的额头,一面开口问道:“适才在外头碰见皇嫂,她今日怎的来了——要我说,皇嫂这时候倒不如安心在东宫养胎的好,很不必这般跑来跑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皇后叹了一口气,“只是你皇嫂一贯是个孝顺守礼的,免不了要多心……”
“照我看,太子妃这点上这倒是像了母后您。”萧明钰顺嘴就插了一句。
许皇后垂下眼,嗔了他一眼,故作怒色:“你今日这是特特来讨打的?”
萧明钰连忙告饶,伸手到了一盏茶递上去:“儿子哪里敢?”他连忙转开话题,“我瞧太子妃今日的神色有些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皇后闻言面色微变,她并没有立刻应声反倒是先接了茶盏,掀开茶盖子瞥了瞥上头细细的茶沫,眸光淡淡的扫了萧明钰一眼。
萧明钰抬起头,十分“正直”的与许皇后对视了一眼,一脸的无知加无辜。
许皇后很快便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徐徐应声道:“还不是你皇兄,他宫里头有个宫人有孕了,你皇嫂便来与我说一声……其实,这事前几日我便知道了——之前太子妃便是因着这事与你皇兄起了争执,她一时动了胎气,所以连你姑姑的寿辰都没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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