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一个塑料筐前,里面装着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弯下身,顺手拿起一样,发现是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子弹壳,瞄了瞄上面的字条,看到一句话:“音乐会遇袭”。
这是差点要了他命的那颗子弹?
杜蓓琪眼角抽动,一瞬间,塑料袋像带了电一般,电得她掌心发麻。脑中嗡鸣了一声,她“啪”的一下把它扔回筐里,感觉自己的双手仿佛沾到了他的鲜血,她慌慌张张往裤腿上抹了抹,抬起手看了又看,发现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忽然之间,她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意识到他是一个很怀旧的人,竟然把以前的经历用这种方式记录下来。“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她问。
“我怕哪一天丢掉了这些美好的记忆,就把它们都保存了下来。”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他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独立特行、与众不同,做着一些令人费解的事,却又让人觉得情有可原。
杜蓓琪直起身,决定去探索下一样东西。望向墙壁,见到墙上悬挂着一件衣物,装在真空袋里,固定在了墙上。衣物破破烂烂的,像是几块布条,从颜色和花色判断,是凯恩斯她穿的那条裙子。踮起脚尖,她看清了上面的标记......“第一次撕蓓的衣服”。
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竟然把一条破裙子挂在墙上?她肩头耸动,重重喘了一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目光往墙上扫去,紧挨着裙子的是一件体恤,同样撞在真空袋里,整个布料脏兮兮的,上面沾了一些不明液体,红红黄黄的,像被染料染过一样。
“这不是你在哈瓦那穿的那件体恤吗?你怎么把它挂在这里?”她有些吃惊。
“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你流了好多血,我用它垫在你屁股下面,然后把它带回了家。”
居然是这样,当时她喝得醉醺醺的,不记得发生了这么一幕了。
等等,他刚才说......垫屁股?所以,体恤上沾着的是他的精液,还有她的处女血?
杜蓓琪抓了一下脖子,感觉喉咙很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刺在了那里,让她难受极了。“陈景恩,你有病么,为什么把这种东西留下来?”
他苦笑了一下,凄然地说:“我有精神病,十一年前就有了,不是告诉你了吗?”
他说着,内心仿佛塌陷了一角,眼神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现在的陈景恩,如同一株被连根拔起的紫罗兰,失去了土地的滋养,无依无靠,丢掉了原本的高傲和美丽,孤零零、惨兮兮地在风雨中摇曳。
“我、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心酸,忽然涌起的愧疚之意快要将她淹没:“很抱歉,我不想提这个的,一时间口不择言。”
杜蓓琪语无伦次、慌里慌张地道歉,忽然想起PTSD这种疾病会造成人严重失忆。原来如此,她明白了,他是怕再次发病,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才特意弄了这么一间房,把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保存下来。
这些都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呀,但她呢,都干了些什么,口口声声指责他、打击他、嘲笑他,她真是没救了。
她走上前,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他没有拒绝,任由她抱着。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嗅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她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陈景恩把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磨了两下。接着,他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手指掠过她的额侧,理了理她浓密的长发,把几缕乱蹦的发丝拨到另一边,让头皮中间那道分界线完整清晰地显露出来。“你不嫌弃我吗?”他问。
把她带进房间之前,已经猜到会被她耻笑,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面子里子、什么人格尊严,他都舍了,想把自己完整地呈现在她面前,彻彻底底、没有秘密、没有隐瞒。
杜蓓琪学着他的样子,垫着脚,把手插进他的发间,梳理他的长发。理完之后,她把手指放在鼻尖闻了闻,探寻着他发间的味道,不错,挺香的。
他每次洗澡时都会洗头,早上洗澡会抹发油,晚上则不会,他的头发看上去总是水润亮泽,却从不会给人油腻的感觉,像他人一样,总是健健康康充满活力。
希望他就这么健康下去,永远不要再发病了。
“这没什么吧,谁还没有过黑历史呢,再说了,你的那些根本不算黑历史,你努力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很坚强,我觉得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他看着她,浓浓的温情从眼中流出,宛如绚烂的霞光一般缓缓漫溢开来,融化了她的心。
她的视线落在他衬衣领口上,看见上面有一道小皱褶,伸手帮他捋了捋。
“蓓,你看着我。”他抬起她的脸,让两人对视:“这间屋,除我之外,你是第一个进来的人,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在你面前,再也没有任何隐瞒。对你,我比对自己更重视,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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