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将二人引荐了一番,又道:“至于老婆子我嘛,原就是这院子里头的,一守守了十多年,因姑娘你这西院空着,故而这几年一直住在隔壁东院,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打发人过去寻便是,就隔了一堵墙而已。”
原来吴妈妈是这沁芳院的守院婆子,怪道沈老夫人一早便派她去迎。
吴妈妈说话间,锁秋和品月二人连忙朝着柳莺莺行了礼。
锁秋飞快朝着柳莺莺面上看了一眼,眼里掀起一阵巨浪,到底是老夫人跟前三等的婢女,惊诧过后很快反应了过来,自报了家门。
品月方才在北苑时其实远远地看到这位柳姑娘进了院门,见她脸上竟蒙着面纱,又见她们母女二人穿戴普通,头上戴的竟还是支普通的金簪子,又听闻不过是个县令之女,顿时脸上生了轻视和埋怨,认定了是个丑陋和穷酸的,不想,此番凑近了一看,却险些晃瞎了她的眼。
难以置信的背后,不由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怨念和嫉妒来。
她可是沈家的家生奴才,也自问生得不差,原本想着入了府后将来得了际遇没准能在府里大开四方,她幻想府里的几位公子们见了她便一个个挪不开眼,然而自打入了府后才发现自己这样的不过是寻常,而眼下这个县令之女,于她而言更是某种绝顶的碾压,在看到柳莺莺的那一瞬间,她做了十多年的白日梦仿佛在此时此刻被人生生一把给打碎了敲醒了,如何不叫品月恼恨来?
柳莺莺朝着两个丫鬟脸上看去,只见那锁秋约莫十六七岁,生得高瘦,皮肤略黑,不过五官却十分端正,眉眼也十分秀气,穿戴规矩,不张不显,眼角噙着淡笑,看着是个可靠规矩的。
又见那个年纪小的品月,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倒是整齐秀气,尤其脸上那双细长吊眼生得罕见,令人忍不住多瞧上一眼,却也显得整个性情计较算计,见了柳莺莺后脸上可谓精彩纷呈,怕是个心思活络的。
柳莺莺将二人的性情模样略微整理,面上却笑盈盈道:“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莺儿哪里承受得起。”
又一时看向锁秋,品月二人道:“既然来了,也是一桩缘分,往后咱们权当姐妹们处。”
说话间,看了身侧桃夭一眼,桃夭将两个荷包奉上,柳莺莺从荷包里拿出两对红樱桃赤金耳坠子塞到二人手中,道:“上元节时跟家中幼妹在街上随意掏来的,觉得精致有趣,算不得什么贵重玩意儿,权当个见面礼,两位莫要嫌弃。”
锁秋见柳莺莺小地方来的,竟还给丫鬟们备了见面礼,顿时有些惊讶,不过将人高看了一眼,又见那红殷桃红澄澄的,栩栩如生,顿觉精致欢喜,立马冲柳莺莺道:“姑娘客气了,我很喜欢。”
品月却见上头的黄金小得可怜,老夫人随手赏的金叶子瓜子都比这大,只觉得果真小地方来的,穷酸小气的紧,却也不得不敷衍致谢。
柳莺莺全当没瞅见对方的应付,一时越过二人,又另取了一个荷包塞到了吴妈妈手里,道:“辛苦妈妈今儿个陪着忙前忙后了,权当给妈妈请碗茶吃,还望妈妈莫要笑话。”
吴妈妈今儿个原本不大乐意去渡口接人的,三推四推推不过,又见柳家母女不会来事,一路不闻不问的,便在门前给了二人难堪,却不料,这会见这位柳姑娘忽而会来事了,当即有些惊喜。
哦,不对,应当是那位柳夫人不会来事,至于这位柳姑娘嘛,她冷眼瞅着,是个心思玲珑的。
当即乐呵呵的将荷包接了来,一掂量,惊讶之余脸上笑容更深了,道:“都是吴家本家的,哪里会笑话!”
这时,柳莺莺邀请吴妈妈进屋吃茶,道:“莺儿自幼有些旧疾,在沈家寄住的这几月里难免会要吃药用水的,唯恐稍有不慎冲撞了府里的长辈小主去,妈妈一瞧便是府中的老人了,可否为莺儿介绍一下府中的情况,以免在府中行走时不慎得罪了人去?”
吴妈妈何其精明,当即听出了对方打探消息的意图,不由在心中将人再赞了赞,她拿了人钱财,又要吃人茶点,当然乐意倾囊相助。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细细致致的将沈家各房的情况一一讲述了。
原来沈家家大业大,沈家族亲遍布深广,宗族强大,各类旁支末枝光是在清远便遍布了三万多人,更不提清远以外各宗各族呢。
而清远主要以沈家老宅嫡出的这一支为主,老宅外还有二房,三房,五房三个旁支也较为显赫。
沈家这一支沈老大人年近八十了,还在朝堂呼风唤雨,是朝中地位显赫的沈阁老,如今还日日在朝堂之上大杀四房了。
沈老膝下共有六子一女,大房、三房、五房还有嫁去四大家族之一的宓家大姑姑均是出自沈老夫人肚子里,其中三房老爷早年在战场上过世了,留下遗孀和一女,余下二房中嫡长子大老爷掌家,却不常在府中,膝下有二子一女均是嫡出。
五老爷生性风流,后院莺莺燕燕无数,五房太太病弱多年,膝下却只有独子一个。
二、四、六房为庶,因大房太太清河郡主常年不在府中,明面上沈家由郡主掌家,沈家偌大府邸的实际掌家人却是二房太太苏氏,二房有嫡子两个,庶子三个,嫡庶出女各一人,子女七人,其中白日里在渡口见到的那个沈墨是二房长子。
余下四房二子两女,六房一子一女。
委实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
更甭提还有旁支另三房了,若聚集到一起,光是这辈的,怕足有十人,怪道沈家门阀显赫,长盛不衰。
吴妈妈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说得口若悬河,提得最多的自然是现如今实际掌家的二房,提及五房更是滔滔不绝,据说后院美人无数,庶出那两房一嘴带过。
当然,提到大房更是面露敬意,其中提及大房二公子更是赞叹不已,双眼冒光,绘声绘色,据说是个貌若潘安,风流倜傥的,是天尖上的人物,还说将来柳莺莺见了定然叹为观止,唯独不曾提过大房的长子嫡孙。
吴妈妈走后,因沈家人口实在太过庞大,吴妈妈说得过多,好在柳莺莺记忆甚好,吴妈妈一走,便立马将沈家各房的名册记录到了纸上,方便分辨。
她细对了年纪嫡庶,头一个在纸上将大房嫡出的那位长房嫡孙的大公子的名讳叉掉了。
而后,又将二公子、四公子沈墨的名讳一一划掉。
话说柳莺莺以病弱之躯前来沈家寄居借住,虽心中盘算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却因对沈家的家风规矩还不甚了解,实不好过于长袖善舞了些。
于是,来沈家前几日柳莺莺借故病弱,一直在院中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曾外出走动过,便是连隔壁东院,都不曾踏入过,端得一副循规蹈矩、柔弱之姿。
装,也得装得像样些不是?
不过该有的礼数不能缺,休养几日生息后,也该去给老夫人正式请安见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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