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太傅:“可是朝臣们都听太后的,朕要如何才能亲政?”
太傅说:“皇上年纪还小,不要着急。”
他的太傅,高盛,是个典型的汉人士大夫,脑子里装的是明君贤臣那一套,有着为万世开太平的崇高理想,培养一代英明伟大的帝王,是他作为人臣的追求。太后权势愈盛,尽管她本人,在竭力的公正温和,并未显得太过专横霸道,然而许多事情,并非是她自己能控制。随着太后当权日久,威望越盛,冯家,以及团聚在她周围的力量也越来越多,几乎充斥了整个后宫和朝堂。冯氏的存在严重挤压了拓跋氏的生存空间,威胁到了拓跋宏的安全,这让作为帝师的高盛感到了危险。是以言里言外提醒他警惕防范。然而话又不敢说直白,怕拓跋宏因此和太后产生矛盾,故而含糊其辞。
拓跋宏和太后感情好。
太后宠爱他,体贴他,冯仁冯诞在宫中,为他伴读,对他十分亲近友爱,奉承他讨好他,所以他并未感到什么威胁。尽管他有自己的心事,但他还是亲近信赖太后,青睐冯家的。
拓跋宏日益成年了。
他长大了,身体急速发育。嘴唇上长出了浅淡的绒毛,喉结也长出来了。洗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下也长出了毛发。
他在宫中,受过性方面的教育,知道这是成长的必经,并没有丝毫讶异。有一天早上他醒来,感到裤子里湿凉凉的,伸手进去一摸,黏黏的。他明白那是什么,并未感觉到成人的喜悦,只是觉得腥腥的,黏糊糊的,有点恶心,触发了他的洁癖。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从来不太上心。小的时候,是太后在照顾他,给他穿衣洗澡。长大一点,是宫女伺候他,他习惯了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身体,并无羞耻心。对于自己外貌身体的美丑,也不甚关注。他约摸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太后总是说:皇上长的漂亮。那些宫女宦官们,也总夸他好看。冯仁冯诞,他的伙伴们,也总是夸他好看,喜欢和他亲热。他照镜子,觉得自己不丑。除此之外,并不关心这副皮囊。
他叫人来更衣,洗完手,便忘了这回事。
他不在意,但是太后很在意。太后显然是知道他的变化,晚上吃完饭,一宫闲话时,太后拉着他的手笑说:“皇上长大了,要采纳嫔妃了。”
采纳妃嫔。
他确实已经到了年纪了。
他有点羞愧。
他自己并不羞愧,然而太后说这话,他便感觉有点羞愧,好像是个动物,好像在她面前没穿衣服。他从来不想那些事,怕被她知道了不好意思,但还是所有秘密都被她看在眼里。
太后笑着问他:“这宫中的女孩儿,皇上有喜欢看中的吗?”
拓跋宏摇摇头:“没有。”
第135章不舍
拓跋宏的日常很单调。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太后宫中,陪太后用早膳,完毕,穿戴好,一同去永安殿上朝。朝会时间一个时辰,回来之后,还要再用一遍早点。太后召进大臣来禀事,对朝堂上未清楚决果的事,再做详细的讨论商议。拓跋宏在一旁听,对她们谈话的内容,各自的态度,做到面上明白,心中有数。太后有时候,也会问一问他的看法,他就得说话,要能说出个一二三,显得自己是个聪明、有想法的皇帝,不是个蠢材,但又不能表现太过,太有想法,引得太后不满。
这叫小朝。
太后更重视小朝,超过正式的朝会。因为朝会上人多嘴杂,小朝上论事的,或者是太后的心腹,或者是具体事件的相关者,做出来的决定,才是有效的,往往会推行下去。
小朝有时长,有时短,不论长短,到了巳时三刻,太后就会停止手上的事,说:“皇上该读书了,去读书吧。”
拓跋宏便同太后告辞,去咏春堂读书。
他读书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到正午,午膳时间,回宫和太后一道用膳。午膳用时稍长,约摸持续半个时辰,到未时,要睡一个午觉。午觉在太后宫中睡,睡半个时辰。离申时还有两刻不到,他起床更衣,下午去北宫苑,跟他的鲜卑老师习武。所习的内容,骑马、射箭、击剑,这三大类。酉时,天将黑了,回宫更衣,太后在傍晚还有一次小朝,他同样在旁听。戌时用晚膳,完了沐浴,换了衣服,太后要考问他的功课,监督他练半个时辰的字。
有时母子说一会话,肚子饿了,一同用些夜宵,亥时之前,回自己宫中睡觉。
他所住的交泰殿,同太后崇政殿仅数步之隔,身边的宫人,也都是太后的亲信。他一天的时间,不是在学习,就是同太后呆在一起,所关心的事,不是太后,就是功课。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
十二岁的拓跋宏,外貌看起来,似乎也已经跟成人无异。他长的跟他父亲一样高,身形骨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和柔韧,肌肉薄薄的,还不很分明。模样则像他祖父,有点媚气的桃花眼,眉毛英气斜长,鼻梁挺直,薄红的菱唇,线条很清晰,干净秀美。鲜卑人的男孩子,皮肤白皙的像上好的奶皮子,看不到一点瑕疵。他继承了拓拔家美男子的基因,已经隐约显露出男人的魅力了。
他的祖父、父亲,像他这么大,早已经开始垂涎女人了。他身体也已经长大了,男女之事,夫妻交。配,什么都懂了,但精神上还是个小孩子。关注的总是妈妈,读书,这样的事,头脑里想的是当皇帝、治理天下,对女人,他既没接触过,也没兴趣。
拓跋宏很少跟女性接触。
这可能是太后有意识培养的,太后不希望他长成一个闻腥好色之徒,不让他跟女人太亲近。他身边的宫女,挑的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不让那些狂蜂浪蝶有机会靠近他。拓跋宏又惯会察言观色,唯太后的意志是从。所以他虽在脂粉丛中长大,却不沾染脂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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