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理解他的意思了,问:“皇上是担心朝臣们都支持太后,会有损皇上的威望吗?”
拓拔泓不吭声。
贺氏说:“太后不过是个女人,朝臣们再支持,她也是个女人,皇上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天下是皇上的,太后不过是代为守护。皇上长大了,她总会归政的。”
贺氏以为自己比拓拔泓大几岁,便有种姐姐的责任,生怕他年纪小,钻牛角尖,所以劝他:“再过两年,皇上也不过才十五岁。太后再留政两年,似乎也合情合理。否则,朝廷里这么多事,全堆到皇上一个人头上,皇上也吃力。当年太武帝驾崩,宗爱扰乱朝纲,先帝驾崩,又有个乙浑胡作非为,杀了朝中多少人。老臣们也是担心,怕再出这类似的事儿。”
拓拔泓不甘心,他非要找出她的错误来。
拓拔泓说:“她私德有亏。”
贺氏知道他指的什么,笑说:“那些事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罢了。就算是真的,皇上也说了,这是私德,小节而已,不干朝廷公务,无妨要义。皇上何必在意呢。”
拓拔泓心说:这些妇女真的是需要好好驯化教育了,竟然认为寡妇偷情是小节而已,无妨要义,不必在意。还能堂堂正正地在自己男人面前说。拓拔泓知道并不是贺氏的想法,而是这个时代男子妇女们的思想就是这样的,不以为奇。
拓拔泓说:“你难道不怕如汉代吕氏之祸再重演吗?”
贺氏说:“皇上怎么能拿太后和吕氏相比呢?当年吕太后当政,吕氏兄弟盈朝,排挤诸王。而今太后垂帘,却并没有让冯氏兄弟盈朝,也并未排挤皇室宗亲。冯家子嗣不继,人丁单薄,连从族中挑选一个年纪仿佛者入宫尚做不到,所以她只能依赖皇上,依赖宗室或他族,成不了吕家那般的气候的。”
拓拔泓说:“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是不行,等她再揽政几年也就说不准了。”
贺氏说:“妾倒不觉得,再说……”
拓拔泓说:“再说什么?”
贺氏说:“再说,她只不过是个汉人罢了。”
拓拔泓说:“汉人怎么了?”
贺氏说:“皇上是鲜卑人,这朝廷是鲜卑人的朝廷,一个汉人是成不了势力的。皇上忘了当年崔浩之狱了?太武皇帝诛杀铲除了大批的汉姓豪门,自那之后朝中的汉人门阀就被根除尽了。”
贺氏说这话,显然忘了拓拔泓的母亲也是一名汉人。
拓拔泓沉默了良久,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贺氏吓的连忙跪了下去。
拓拔泓也没生气,然而那之后,见到贺氏就很膈应。他不喜欢贺氏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李氏的身上。
他将同样的问题问李氏:“你觉得太后怎么样?”
李氏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让她一个妃嫔去评价议论太后,她实在是没那个胆量。她先头有个李夫人,乃是嫁给拓拔泓的父亲的,是她姑母。因为李家和冯家的关系,所以她这入宫以后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成了太后眼中钉。但她那潜意识里,对冯家是无好感的,认为冯氏是李家的敌人,一直在交恶,只是面上未撕破。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个话题,问道:“皇上问这个,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吗?”
她比贺氏就要聪明多了。她也拿捏不准拓拔泓的态度,所以她不答,反问拓拔泓有什么难过,让拓拔泓说。
拓拔泓心里一难受,就跟她说了朝堂那件事。
李氏听了,也不发表意见,只是抱着他安慰道:“皇上年纪还小,总归还要多忍耐的。”
这话说到了拓拔泓心坎上。
他眼下对冯凭,就只是在忍耐。她一日凌驾在他头上他便不舒服。可是除了忍耐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埋在李氏怀里,感觉漂浮不定的心有了点切实的落脚。
李氏是他的人。
不管是身还是心,甚至是家族政治立场,李氏都毫无疑问是他的人。他对李氏有种血缘上的亲近。
贺氏认为自己是替太后说话,才会被冷落,眼见着拓拔泓宠李氏,她不甘心,遂在太后面前,说起了这件事。她说太后的好话,遭到了冷落,李氏能得宠,是不是就投了拓拔泓某种相反的心思呢?她向太后暗示这一点,以便太后对李氏心生恶感。她是晓得女人的心思的。皇帝么,是太后最在意的人,皇帝身边任何亲近的人,对于太后来说都可能是威胁。皇帝一旦专宠某妃嫔,过了一个度,太后便要危机。尤其皇帝专宠的这个人还不是自己人,太后自然要忧心这宠妃是不是要恃宠而骄,是不是要吹什么枕头风,是不是要上天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怀了有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还不显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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