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东西住的是茅屋,睡的是芦榻,他家除了一群乱跑的大鹅,用江鸽子的话来说,此乃穷比之极致,白瞎了他大儒的名声。
当然,破船也有个烂架子,那老头儿床底下也藏了一个玩意儿,按照官方的说法,此乃天地正气衡。
因此,给连赐量脚的这把尺子,就是人家大儒收徒,衡量人内心的正气尺子。
连赐伸着自己的脚,面露羞涩。
也不知道他到底娇羞个什么劲儿
江鸽子拿起尺子,利落的在连赐脚下一比,比完一丢尺子,歪着脖子对桌子点了一下说“吃去吧”
说完又低着头开始飞针走线。
一边儿走线,他一边儿内心愁苦的斜眼着正气尺子上还没有两厘米长的人间正气。
妈蛋,街边倒垃圾的傻连翘都比这个正气高吧
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奇葩货色啊
连赐开心的不得了。
要有新鞋穿了呢,还是心牌
他却不知道,江鸽子来此四年,从未在老巷子买过一件衣裳,一双鞋。
他穿的东西,都是自己刷技能,刷出来的附加品。
也不能这个傻子在家里来回光着脚丫子碍眼吧。
其实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太闲了
连赐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用简单的语言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他可以随时随地的为江鸽子去死了。
他傻乎乎的依旧单脚站着,一直到江鸽子回脸瞪他,不客气的又是一句训“你说你能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傻呢愁死我了,什么啊吃饭会么来,跟我学张开嘴上下咬,吧唧吧唧咽下肚哎呀,还吃你的去啊”
连赐脸色涨红,暗恨自己是个笨蛋,他慌张的点点头,回身走到木桌子边上,主动坐在了侧位,端起白粥,拿起勺子,一眼便到了一小碗桂花糖稀。
那桂花糖稀,放在白瓷小碗内,八分满,嫩黄的糖色,有残留的花蕊子坠在碗底,正散发着诱人的琥珀色光芒。
他祖母家的餐桌上也常有这样的糖稀。
各式各样,桂花的,玫瑰的,茉莉的,栀子的
它们被摆放成花瓣上座,给大家之后,又原样儿被端下去。
连赐嗜甜,却从不敢冒然的伸展手臂,在家人面前来一勺糖稀下粥。
因为他们说自己是不吃糖的。
记得很小的时候,舅舅每次家里来,孩子们就十分兴奋,若新年一般快乐,舅舅他总是带很多糖果来逗小孩儿。
那时候一群孩子围着舅舅讨,舅舅总是放肆随性的,也从不关心家里孩子牙齿的问题。
他喜欢随意发出去很多各种漂亮包装的糖果,每次到了连赐这里,他却像没到他一般会绕过去。
一次家中来客了,做的太明显,他舅舅就补救说,这孩子从小不吃糖。
那时候连赐还因为舅舅知道自己喜好而沾沾自喜。
现在想起来,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出来呢,他只是不喜欢罢了。
连赐犹豫的,试探的伸出勺子,歪脸江鸽子。
江鸽子低着手,手指修长灵巧的飞针走线,一边缝,他还隔着竹帘子缝隙向小街,察觉视线,他就没回头的他骂了一句
“吃你的老我做什么”
连赐嘴角弯弯,弄了两勺桂花糖稀到粥里活活。
觉着不够甜,他又加了一勺。
满满一勺子下去,好甜
甜
小街外,段四哥正从二楼探出身子,借着屋顶吊着的卸货铁葫芦,一件,一件的从二楼往下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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