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凄凄,雀鸟栖枝,玉照苑内外阒静幽幽,唯剩女子的抽泣声。
卫湛微僵片刻,才缓缓沉下腰身,任哭泣的女子贴了上来。他眉眼很淡,浓黑的瞳仁愈发清澄,未流露情绪,却有着显而易见的耐心,这也给了宁雪滢得寸进尺的机会。
打从卫湛出现在牢狱中,她惶惶的心就静了下来,知晓自己还未走到穷途。
“我好怕失去双眼,还好世子来了。()”她喃喃泣语,红唇翕张,一下下擦过男子颈间的皮肤。
微凉如玉,与他的性子很像。
可女子的唇是温热的,吐气如兰,还伴着池中碎花的清香,渗入进了卫湛对她的怜惜。
怜惜不是爱,却转变不定,指不定会向哪种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宁雪滢身上很热,通过衣衫传递给了卫湛。
卫湛慢慢抬起左手,覆上她单薄的背,隔着垂落的长发轻抚,没事了。()”
不知怎地,明明知他没动情,可还是令宁雪滢忍不住酸了鼻尖。
姑且将面前的人当做温暖的光吧,她歪头靠在男子肩上,有泪自眼尾滴落。
紧张过后的松弛令她流连。
泪水湿咸,滴在皮肤上微微灼痒,卫湛轻叹,坐在榻边充当起引枕。
这还是卫湛第一次于百忙之中抽空,给哭泣的小姑娘做了半个时辰的“引枕”。
等察觉小姑娘不再流泪,他低眸看向她红肿的双眼,似笑非笑道:“流鼻涕泡了。”
谁敢用他的锦衣做帕子啊,宁雪滢赶忙坐直,懵愣地吸吸鼻子,一双小腿撇向右侧,露出未套足袋的雪白脚丫。
凌乱的长发贴在脸颊、颈窝,配以慌张的表现,更显破碎。
卫湛不是个恶劣性子的人,更不会对弱者落井下石,可此刻看着这样的宁雪滢,非但没温声安抚,还指了指肩头被濡湿的一片,意味不明地睇了一眼。
哭得狠了,宁雪滢有些头重脚轻,耳畔嗡鸣,她想也没想,有气无力地凑过去,作势要扒开男子的衣袍,“我去洗净。”
那架势,看起来大有急于就寝之意。
卫湛按住她胡乱拉扯的小手,不再逗弄,“行了,我不跟哭包计较。”
宁雪滢擦擦脸,“我不是哭包。”
巴掌大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不再苍白,恢复了秾丽之姿,人也跟着恢复了冷静。她扯过薄毯盖住脚,故意拉开了距离。
温情如日光一晌敛尽,倒让卫湛有些莫名,下意识握住宁雪滢的腕子,扯向自己。
宁雪滢不防,没有稳住身形,扑倒在男人怀里,立即扬起带着疑惑的小脸。
两人鼻尖只隔着方寸距离,呼吸交织,卫湛意识到适才古怪的心境,旋即松开手。
宁雪滢向来懂得察言观色,没有乘胜追“问”世子的异常举动,只默默退回该保持的距离。
西风斜阳,包裹浮翠流丹的府邸,逦递寸寸余光。
()卫湛带人走出玉照苑时,正遇司礼监的管事们。
作为宫里的老人儿,他们隐约感知次辅大人不似外表温和,甚至没有前往御前禀明侍女之事的缘由,先来了伯府这边请罪。
一想到榻上那个哭红眼睛的女子,本不打算与他们多言的世子爷缓了脚步,看向领头的大太监,留下一句“哄好”,便负手离去。
大太监千思百转,待人走远,才晃晃悠悠地走向玉照苑,经由层层通传后,最终得以面见宁雪滢,生硬地赔起不是。
想来是委屈不甘吧。
不甘给一个医女赔罪。
宁雪滢半倚在榻围上,没了虚与委蛇的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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