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枪队闻声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上,青玉已从地上站了起来,灰头土脸甚为狼狈,“你们先在边上等着,一会儿把这儿的尸体都清理了。”青玉命令道,火枪队对这道不甚明了的命令无所适从,只好在城墙处站成一排,离得远远的,生怕有不该听到的传入耳旁。
“你还要抱着她多久?”青玉走到沈月翔跟前,马玉莹还在垂死边缘,呼吸时断时续,身体微微抽搐。
沈月翔不理青玉,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跌落,“够了!”青玉推了沈月翔一把,这时马玉莹突然清醒过来,她猛然翻身,朝青玉洒出一团白粉。
“什么东西?”青玉只觉得一股异香侵入鼻腔,一时有些恍惚。
马玉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嘴角含笑溘然长逝了。
沈月翔失魂落魄,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抱起马玉莹的尸体走过亭台楼阁,玉砌雕栏,朱墙灰瓦,他对王宫的一切充满了厌倦,甚至是怨恨,他怀中抱着的是马玉莹,但好像是李秋阳又或者是龙青玉,他突然认识到这座表面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宫殿,实际上和阴曹地府没什么两样,他是一刻也不能在其中生活了。
青玉回到沈月翔居所时,他已不在了,只留下一封手,上面写到但愿来世今生不复相见。
青玉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自己遇刺差点丢掉性命,他却为一个女刺客之死触景伤怀,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思索着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分道扬镳的,她追溯着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也许是自缥缈海回来,也许是更早,最后她追溯到他在王府的日子,青玉终于认识到她和沈月翔从本质上就不是一类人,他们的感情不过是少年时代激情的某种延续,这么多年来,两个人在一起从没有快乐过,若非互相迁就,恐怕都无法坚持这么长时间。想到这里她释然了,他虽离她去了,但她有孩子了,她有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通的人,这不仅从法理上使她的王位更加稳固,更从心灵深处令她感受到一种不是孤身一人的慰藉。
可惜,她的这种短暂的慰藉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化成一场梦幻,青玉第二天起床时,感觉浑身酸软无力,起初以为是夜间受到惊吓和风寒所致,想着开两副药,静养两天就会没事,谁料到病情日复一日的严重起来,五天以后,更加畏寒怕冷,连下床都困难了,宫廷御医来了两三茬竟查不出问题所在。
还是安波路引荐一位他亲家世家中在民间行医的高手来探,才发现问题症结所在。
“王上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那医者把完脉,查探过病状后道,他说得斩钉截铁,颇为自信,与太医们栖栖遑遑,模棱两可的发言形成了鲜明对比。
执礼太监立刻下令要将平日里照顾青玉饮食起居者全部关押起来,审查盘问。
青玉制止了他,她想起刺客行刺那晚,最后一刻拼死向她洒出的粉末,那异香令人印象深刻,若说中毒,肯定就是那时了。
“我可还有救?”青玉问医者。
医者面色凝重道“王上一贯康健,体质较好,我有信心将您医好,只是……”
“只是什么?”青玉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若想治愈您,非猛药不可,腹中胎儿恐怕不保。”医者小心翼翼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我的孩儿是谁?是海西大陆之主。来人啊,把他轰出去。”青玉怒吼道。
安波路见情况不妙慌忙把医者拉到外庭问道“真没有保住孩子的方法吗?”
医者摇摇头道“毒素早已侵入王上全身,恐怕胎儿身上也有,现在用药大人可以保全,孩子肯定不行,王上时间不多了,还请大人好好考虑,再耽搁个一两天恐怕一尸两命,我也无力回天。”
“你先下去吧。”安波路长叹一口气,他着青玉一步步从劫难走到今天,深知这有多么不容易,虽然他们时常政见不和,他也早已淡出青丘核心权力集团,但仍无法阻挡他对青玉的钦佩和长期共事形成的深厚感情,安波路清楚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然而就像当初遇到的许多令人左右为难的抉择一样,他安波路必须让她做出一些痛苦的割舍,他相信这一次对她而言恐怕是最刻骨铭心的了。
“王上”安波路对执礼太监使了眼色,他马上带着所有服侍的下人,离开了寝殿。
“你想做什么?”青玉抱紧棉被瑟瑟发抖,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王上,你得活下去。”安波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统一海西大陆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你现在可不能死。”
“我不要统一海西了,我只要我的孩子活着。”青玉的眼眶如同两只水量充沛的泉眼,不断有泪水涌出,浸湿了头下的枕巾。
“王上,那孩子活不成了。”安波路狠心道“你得接受这个现实。”
“你也信那个庸医的话?”青玉喃喃道“我的孩儿只不过是遭了劫而已,他会挺过去的,安波路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我相信一定有人能够医好他,对了,前几年,我认识了一个叫无疾的神医,就住在弱水的绿源洲上,你快派人去接他来,据说他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对就去找他。”青玉语气急促呛了肺,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上,先不说遭遇怪物之灾后,那个神医是否还在世,就算我们能够立刻在西境找到他,他不眠不休,昼夜兼程到我们这里少说也要二十天,而您已朝不保夕,顶多三两天,毒入骨髓就没救了。”安波路劝解道。
“安卿,你可知我失去了他,我的人生就再没有着落了。”说完这句话,青玉竟不顾体面嚎啕大哭起来。
安波路转过身,不愿到她披头散发,如癫似狂的模样,但他知道她已做出了决定。
“这都是命,非人力所能抗拒,忘了他吧,您还年轻,会有新的孩子。”安波路说完这句话,信步走出寝殿,告诉执礼太监,把那医生找来,立即为青玉祛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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