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都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时晴还没说清楚,他还在等待那“很多的需要交代的内容”。时晴说这得讲很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带他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看看,李明都答应了。
数天以后,是盛夏将尽的时节。天气依然晴朗,白日照旧酷热,高楼的玻璃在蔚蓝色的天空下闪烁着太阳耀眼的火光。
李明都被专门的车辆送到了车站。下车时,他看到时晴正站在一颗开花的白玉兰树下,朝着他恬静地挥了挥手。那天,她穿的是清凉的夏装,戴着男式的遮阳帽与橙色的凉鞋,素色的长裙还有她孩子似的额前的短发则都被轻盈的风吹向了身后。
车站的人不多,且像是一整个团体的,有人在带队。
李明都在候车室里未等多久,一辆列车就从江城发出,在铁道上向着虞西的方向走了。
飞驰的列车,转眼便告别了身后高楼大厦的城市,靠近了翠绿的森林与金黄的田野。翠绿的森林边上,有若干林业、金属业或被驱赶到郊区的工业的厂房。几颗远离森林的孤零零的树则像是触及了那广漠的天空。田野的当中,几个自动的新式的收割机正在慢慢地走。它们每走过一线,麦浪便露出一条黑色的土地。而农人们坐在田边与树下好奇地指点这远方飞也似的铁路。
敞开的车窗冒着凛冽的风,只吹了一会儿,就被时晴关上了。
这可能是时晴的安排。她把自己和李明都安排在一个高级的别间内。
李明都的行礼被他推到一边,他坐在小桌子的旁边,稍微安定,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本书……你们放在哪儿了?是在这列车上吗?”
时晴说:
“就在我的身边。”
她从列车卧铺的底下拉出了一个手提箱来。
李明都顿时紧张起来,他不安地解释道:
“我不太想见到这本书。”
谢时晴会意地点头,她叫人把这箱子带到了其他地方。随后,李明都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说:
“你们捞出了这本书,你们研究过了吗?还有,你们是在哪里捞到的?”
时晴一手撑着自己的面庞,一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李明都:
“这说来话长。你应该是把这本书扔进了河里?我们是在那条无名小河即将汇入姬水的淤泥处拾到的,河道局向我们报告了这回事,这东西没有烂也没有坏。等到和你联系起来后,自然也有内部人员大致地测了测,叫我们略微知晓了这本书的神秘。现在,我们知道这书看起来简简单单,实际上却堪称一本‘无限之书’,它的外包装好像无穷无尽,仿佛是无数本书重叠在了一起,而真正翻开时,它的页数也好像无穷无尽,怎么也翻不到尽头,是这样的吗?”
李明都点头。时晴就继续说道:
“不过,你说这本书带你的意识飞跃了,这倒是我们和你聊天过后才得知的内容,我们其实没有发现这点……对我们来说,这本书的内容始终是一片空白的。我们并不知晓这本书的这一特异。”
李明都有失望之情,他用一种很冷的声音说:
“那我讲出我的事情后,你那句话就是希望我继续使用这本书复现我的事情,是吗?这东西我不要,你们可以把这东西给别的人。”
时晴侧过了面庞,望向了在列车的边缘奔腾的小河。河水消失在隧道的身后。列车开进了隧道,里面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车里亮起的灯光照亮了时晴的侧颜,她转过头来,她眨了眨眼睛,以一种俏皮的语气说道:
“其实我自己是很愿意的,世界上应该有很多人很愿意。”
李明都看着她。
她笑了笑:
“然而我抱着这本书翻了一晚上,又睡了一天,也没有任何反应。上天是残忍的。”
李明都一言不发。
时晴轻酌一口水,格外温和地讲道:
“先生,你真不用怕,选择权一直在你的手里。人是有自由的动物,倘若一个人一定不愿意做一件事情,那谁也无法强迫这个人。所以,先生,选择做一件事情,是困难的,因为做一件事情要克服自己内在的拒绝,又要克服外在确实存在的压力。但选择不做一件事情,世界上真的没有比放弃更为简单的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呀。”
说完,时晴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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