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十三好似在自家司尊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餍足的笑意,他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了笑。
可他的笑却不得绥卿的心,绥卿很快肃了肃面色,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先把信送去书房吧,一会儿我会看。”
裘十三听命照做,绥卿则去净室用干巾擦了身,方才回到书房。看着桌角平躺着的薄薄一封信,他竟有近乡情怯之感,良久未曾拆开。
没有琉璃瓶,只有一封信,那她会说什么?
会说“绥卿我走了,你生死由命吧。”还是会说“绥卿对不起……”
有一瞬他甚至都不想打开了,可迟疑了须臾,他还是将信拆了。展信的一瞬,几排艳丽的簪花小楷扑入眼帘,让人既惊且喜,绥卿霎时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笑意,这主意,也得亏她想得出来。既是托人送去龙泉驿的,平信的确比瓶瓶罐罐的更为妥帖安全。
可当绥卿细看信中的内容时,微微扬起的唇角便又一点一点耷拉下来。
分别一月有余,她竟只问候了一句:“大人近日安否?”,其余洋洋洒洒的半页纸,写的尽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所以她真的只是在凑字数安抚蛊虫的,对他是半点真切的关怀也无。
不知是因感受到了新鲜的血液而兴奋,还是受绥卿胸腔里震荡的气怒所扰,蛊虫竟开始有了反应。绥卿捂了捂胸口,将那页信纸复又折了起来,贴身放在衣襟里,果真很快便安抚住了体内的蛊虫,它总算又归于安静。
门外响起几下叩门声,只听声便知是许卫和裘十三又来了。此时绥卿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倒是比之前冷静了许多,轻道一声:“进来吧。”
两人进来见过礼,许卫便急着问道:“司尊,那女人可说何时能将新鲜的血送来?”
“已经送来了,我暂时无碍了。”绥卿平静地答着。
可许卫和裘十三却有些不懂,明明那只是一封薄薄的平信而已,里面怎么可能夹东西?绥卿抬眼见他们仍是一脸担忧关切,便将信中的原委简单一说,两人遂放下心来。
许卫又提醒道:“司尊,这回那女人虽依约送来了,可她毕竟是逃了,行踪不再受咱们掌握,万一下个月,下下个月她不送了怎么办?”
“那你想如何?”绥卿心平气和地问。
“属下觉得还是应当将此事知会同州刺史!那女人既托人送信到龙泉驿,必然有迹可寻,只要把她真实的画像送去,属下相信同州刺史定能将人抓回!”
“不必了。”绥卿短叹一声,接着说道:“她既然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迹,也要托人将东西送来,可见逃走只是不得已为之。那把火应当不是她放的,她也是无辜受了牵连,以致进退两难,只得顺势而为。”
裘十三原本就对姜念晚有些感激之情在,此时便也帮她说起好话来:“司尊说的是,那属下这就让驿使传话回去,叫他们不必再追姜娘子了。”
“等等。”绥卿唤住他,眉梢提了提,冷声诘问:“我何时说不追了?”
“那司尊的意思是?”
“继续追,务必将她的行踪掌握清楚。但此事不必惊动官府,派两个细作一路跟着她便是。”
“是。”
裘十三和许卫退了出去,裘十三仍是有些不解,挠挠头:“司尊不是不怀疑姜娘子了?怎么还要找人跟着她……”
“你是不是傻?”许卫敲他胳膊肘一下,自己愤愤道:“司尊那哪儿是怀疑,分明是关怀!”
……
风过,树林响起一片沙沙声,和着莺鸟鸣啭,有着别样动人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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