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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鼓噪。
田埂上,农户们正忙着给稻田灌溉。
六月正是稻子长穗的时候,病虫害也因为气温升高而变多,农人们便不厌其烦的弓着背,在烈日烘烤下除虫灌水。
七娘长相可爱,深得长辈们喜爱。索性自己凑上去,问一位老者:“阿翁,你可认得彭家人吗?”
老翁抹了抹额间的汗,有些狐疑:“寻彭公做何?”
七娘摆出一张委屈小脸,胡诌道:“我耶耶想租田呢,家中没有米了,我都好久没吃好饭了。”
李白在不远处差点听笑了。
真是个小骗子。
那老翁眼神不太好,模模糊糊瞧见七娘穿的穷酸,脸上还蹭了一抹灰,只当是个可怜孩子。遂语气缓和下来:“莫急,田庄管事的待会来,叫你阿耶好好与他说。”
旁边的阿婆也插话道:“那是你阿耶吧?哦哟,正值青壮的郎君站在树下躲懒,叫个四五岁的奶娃娃过来晒着,好狠的心哦。”
七娘听得乐呵,悄悄赞同道:“就是就是。”
树下的李白听得一阵急咳。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扮成狠心阿耶了。
李白凑上前搭话:“你们给彭公种田,能吃得饱吗?”
周围农户们提起这个话题,脸上可有了笑容:“彭公可是大好人呀。乡里乡亲的都得了彭公善心,才有一碗饭吃。”
“就是。我家都揭不开锅了,还是彭公预借出春种的种子,叫咱们只需要埋头种地,到了秋收按照契书交纳粮食便是了。”
“郎君,你就放心来吧!安陆一带交不起赋税的农人,几乎都是彭氏、田氏的佃户呐。”
佃农们你一言我一语,手上的农活儿倒是一点没落下。
李白听过之后,露出一副得救的表情,不好意思搓搓手:“这就好,这就好。不知咱们要给彭公交多少地租啊?”
老翁掰着指头粗算:“我家这二亩地,收租三斛,悔一罚二,再加上归还春种时借主家的种子,能剩下一斛多。插空轮种些粟、黍,也能凑出老两口的口粮了。”
七娘听得眼都瞪圆了。
这样的日子对他们来
说,便是有希望有奔头了吗?
李白也是头一次直面到了“民生多艰”四个字的份量。即便是盛世,繁重的徭役之下,苦与责任也全都落在了百姓头上。
他想,那些高高在上的得利者,是否有一日也能弯下脊梁、趟入泥田,为这一亩二斛的口粮,拼尽全年的汗水啊?
师徒二人心中都不舒坦。
李白姑且还憋得住,佯装欢喜,又咋舌道:“不对啊!”
老翁:“哪里不对?”
“尔等可曾想过,彭公愿意出租土地,收取租金免除麻烦,那拥有大量公田的官府呢?他们的公田给谁种的?”
有个壮汉悄悄混在后头,忽然开口:“是啊,这几年倒是没听说谁去种了官府的公田。我家卖地之后,还想过去种公田呢。”
七嘴八舌的佃农骤然安静下来。
他们都将目光落在李白和七娘身上。
李白给那壮汉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严肃道:“我听闻江南东道一带,有富户私自承接了官府公田,再转手租给佃农,从中赚取差银。江南人管他叫——”
“二地主。”
李白的话如霹雳惊雷,震醒了田间忙碌的农户们。
大伙儿一合计,拎着农具风风火火出了水田,兜头撞上彭府管事,场面顿时一团乱,活像是农民起义爆发。
管事的从趾高气昂到跪地求饶,不过一息之间。他瘫坐在地支支吾吾,更显得彭家有鬼了。
佃农们怒火冲天,用农具押解着人,浩浩荡荡一条长龙往衙署去。田埂上空无一人,倒有几分游行示威闹罢工的意味。
州县府衙介入,后续的事情,便非李白和七娘能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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