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吃饭的有老有少,都以为进来的傻苍是酒楼的小二跑堂,谁也没留意。直至一名女子感觉不对劲,扭过头,突然瞧见一个蒙面人如鬼魅一般静静站在自己身畔,禁不住一声尖叫吓得往旁边钻。
围坐大桌的十二人徒然见到傻苍木柱一般站着,都不禁大吃一惊,纷纷站起,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率先反应过来,喝道:“你是谁,嫌命长找死吗?”傻苍眼光落在首席中年人身上,阴声细气道:“史纣王,朱崩牙让我从阴间捎话来给你,他说下面好玩,邀你下去聚一聚。”
首席上的人正是崇安县史纣王史拓,他虽然看不见傻苍的脸,却立马知道他是谁,失声叫道:“傻掌门!是你。”傻苍听他叫自己“傻掌门”也不意外,史衡史拓两亲生兄弟,自是互通信息,史拓摒弃诺大的家业上京营生,躲避傻苍寻仇,定是做哥哥的向其通风报信。
傻苍见了史拓那张肥肥胖胖的脸膛,想起妈祖庙中朱崩牙全家惨死的情状,气极攻心,阴沉沉说道:“史老爷,这里是皇城之地,大鱼大肉,呼朋唤友,虽是换了地方,却是风光依旧啊。”
史拓杀了朱崩牙一家五口,接到哥哥快报后立即毁家北上开封,投靠亲朋好友。见大对头突然出现,不由得心中一寒,暗道:“看来这开封第一楼是史某西去之处了。”但脸上仍是十分镇定,缓缓站起身来,向身旁小老婆招了招手,叫她走近身来,有话吩咐。
傻苍张臂堵住房门,道:“史老爷,也不用嘱咐什么。你杀朱崩牙一家,我便杀你史老爷一家。咱们一家换一家,决不含糊。你史老爷恶贯满盈,留在最后,让你看着至亲的人一个个死去,尝尝什么叫痛心,什么叫生不如死。”
史拓背脊上一寒,想不到此人一点情面也不给,丝毫不顾及同门兄弟之谊,辣手残忍,当下将弟子递过来的乌铜叉一摆,说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多说废话作甚?你要史某的性命,即管过来拿。”说着抢上两步,喝的一声,一招“直撸飞灰”,便往傻苍胸口刺去,左手却向后急挥,示意众家属快走。
史拓的大老婆花无蕊知道丈夫决不是敌人对手,危急之际哪肯自己逃命?大声叱叫道:“大伙儿齐上。”只盼倚多为胜,说着抽出柳叶刀,纵到了傻苍右侧,挥刀劈下,小老婆明月也不肯独自逃生,叫道:“老爷,咱们同生共死!”挥剑刺出。随史拓出来吃饭的家属、弟子门人,一共有七人,其中全都会武艺,听得大夫人小夫人呼叫,五人即手执兵刃,围将上来。
史拓眉头一皱,心中焦急叫道:“唉!叫你们走不走,岂不是枉自送命。若是人多势众便能打胜,我崇安镇上朋友弟子亲属还不够多?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可事到如今,他们走与不走也由不得自己决定,只有决一死战。他心中存了破釜沉舟的念头,一招一式反而变得更冷静狠辣,一叉击出,不等招数用老,铜叉上挑,改刺咽喉下巴。
傻苍心想此人罪恶罄竹难书,如果一刀送他归西,未免太过便宜,得让其多历苦楚,眼见铜叉刺到,左后侧柳叶刀、右前长剑一左一右攻至,雅间不大,难以施展,便往后急跃,退到大堂之上。
大堂食客纷纷退开避让,他们多年未见斗殴打架,竟然不甚害怕,都留下来看热闹。
史拓喝道:“小子那里逃!”追上一叉横掠,傻苍将逆刀上的台布扔向史拓脸庞,遮其视线,伸手便去硬抓铜叉,竟是一出手便是将敌人视若无物,史拓暗想我纵横武林,还没给人如此轻视过,不由得怒火从脚板低一直烧到脑壳顶,但崇安县上一番交手,知对方武功实非己所能敌,手上丝毫不敢大意,急速停叉挑开散开的桌布,退后一步。傻苍抢上左手抓叉,右手逆刀勾布收回,随即以刀尖旋转台布展开如一把伞,推向冲上来的众人,长笑声中,跟在台布后突然迎上窜入人群之中,手脚忽起忽落,将史拓五名门人弟子尽数打蒙,或手臂斜挥直击,或提足直踢,或刀鞘横扫,一一摔在两旁。霎时之间,大堂里相斗的人只剩下史氏大婆小婆与傻苍四人。
史拓咬了咬牙,低声喝道:“娘子,你们还不快走,回去好好照顾子女。”他两位夫人兀自迟疑,各提刀剑,不知该当上前夹击,还是夺路逃生?傻苍身形一晃,已抢到了明月背后,史拓一声大喝,钢叉挥出,上前截拦。傻苍身子一缩,从明月身旁滑了过去,轻轻一掌,在她肩头一推,明月站立不稳,身子后仰,便向钢叉上撞去。史拓大惊,急收钢叉,总算他在这叉上下了数十年苦功,在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收回,才没在小老婆背心插出三个窟窿。
傻苍一招得手,心想用这法子斗他,倒也绝妙,不待那年老妇人薄刀劈出,矮身一转,窜到其身旁,左手抓住了她后颈,握其右腕一带,柳叶刀猛刺站立未稳的明月。那明月惊魂未定,慌乱中见尖刀刺来,想躲已然来不及,只尖声大叫,史拓眼见情势危险,急使钢叉压落,猛砸花无蕊的柳叶刀,期待把夫人的刀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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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苍待鱼叉将至,突然一推花无蕊后背,花氏猛然冲前,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史拓便反应再快,铜叉也来不及收回,喀的一声轻响,铜叉把花无蕊的右臂骨砸断,尖利惨叫声中夹杂着薄刀落地的声音。史拓又惊又怒又心痛,自下向上操起铜叉,攻敌下盘。
傻苍叫道:“来得好!”身子一晃,抢到明月身侧,抓着她手臂拉过,以身子去抵挡叉刺。如此数招一过,明月变成了傻苍手中的一件兵器,逼得史拓连连急收怒招。傻苍待他退开,扯着明月跳到花无蕊身前,提剑便刺,那花无蕊虽会武功,但多年来养尊处优,已不知多久没有动过手,此刻手臂突断,痛得她神智昏乱,竟然不知躲闪。
史拓一见,连忙纵上从后刺傻苍背心,攻其不得不防,傻苍背后如生眼睛,待铜叉离体数分时猛然往左跃开,史拓大惊,敌人闪开后,叉前就是小老婆和大老婆!开始时他见傻苍不躲不闪,挥叉时用尽全力,欲将之一击致命,焉知风云突变,狡猾的敌人在最后一刻躲开!这时收叉已然来不及,只得将叉头微微调下,叉身转动半圈,嗤嗤两下声响,铜叉的一条叉枝从后刺入明月大腿,穿透后余势未尽,再刺入前面花无蕊的膝盖,两名女子齐声惨呼,双双倒地。
史拓一心相救老婆,却反而伤了她们,不救吧,又怎能忍心看着夫人死在跟前?铜叉插入两位夫人腿中,拔不是,不拔更不是,史拓心力交瘁,痛心不已,突然“啊……”的一声长叫,后退开三步,将铜叉拔出后往地下一掷,当的一声巨响,铜叉插入地板,黑着面惨然不语。
傻苍厉声喝道:“史拓,你便有爱妻之心,人家妻子却又怎地?”史拓微微一愕,随即强悍之气又盛,大声说道:“史某横行闽南,做到飞虎派掌门,生平杀人无算。我这两位夫人手下也杀伤过十数条人命,怎么说也不亏,今日死在你手里,又算得了什么?你还不动手,啰哩啰唆的干么?”
傻苍喝道:“你自己了断便是,不用小爷多费手脚。”史拓拾起铜叉,哈哈一笑,回转叉端,便往自己胸口刺去。大小夫人虽然痛得倒在地下,见到这一幕,齐声叫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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