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魔爪吧?那是我们老朋友苏里曼的手而已……”蚊样家伙在旁插了一嘴,苍发蓬松家伙闻听有乐埋怨之语,就抱那只鹅或鸭子走过来,塞给蚊样家伙替他搂着,随即拔出短管火器,叼着烟叶卷棒儿说道,“什么叫没人帮忙?要我帮你搞定,怎不早点儿说?”
他走进舱内,摸黑瞄准一影,叼着烟发狠道:“妖孽,看什么看?我来爆你头……”没等说完,就被宗麟一脚踢出。
有乐啧了一声,皱眉说道:“搞错了,另一间!”苍发蓬松家伙爬起身,冲入相邻的那间舱室内。毛发稀拉之人蹲在门边缩手不及,叫苦道:“你踩到我手了!”苍发蓬松家伙充耳不闻,抬起短管火器指着光头男的脑袋,叼着烟发狠道:“看什么看?妖孽,我来爆你头……”
蚊样家伙忙道:“不要打他脑袋!”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比划道:“指哪儿打哪儿……”有乐又啧他一声,说道:“不要打上面,打他下面。”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问道:“下面有什么?听说这家伙是太监,他下面应该没什么东西可打,要知道我拿的这支不是一般的手炮,其实是锯短的鸟铳,由锡耶纳工程师精心改进过的厉害装置,我在意大利拿它来打过很多鸟……”
蚊样家伙点了舷窗旁边的灯,照亮给他看分明。苍发蓬松家伙惑然低觑往下,猝有所见,叼着烟惊诧道:“哇!这是什么?”蚊样家伙伸脸在灯旁,侧着头问道:“瞅见没有?”苍发蓬松家伙睁大眼睛愣望之余,颤着烟叶卷棒儿点头道:“看见了。但这更令我疑惑不解,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太监啊?”
“是,”蚊样家伙伸脸挨着灯说,“苏里曼是历史上有名的宦官之一。曾经当过奥斯曼帝国的军事统帅,你不记得他了吗?小时候他在易卜拉欣身边露过面,就是咱们在拜占廷灭亡时撞见的那个小光头……”
“为什么他们这一带的太监都是光头的形象呢?”信孝在外面问道,“记得咱们在拜占廷灭亡那里看见过很多光头……”
船楼上那个跪侍在拜占廷公主跟前的秃头老叟忍不住皱眉说道:“光头不一定就是太监。宦官通常虽然可能长不出胡须,头发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信孝闻着茄子问道:“那么你呢?”秃头老叟冷哼道:“我就不能剃个头吗?看见秃瓢儿就说是太监,你那是什么样的歧见?”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插话道:“我们明宫那里的太监毛发一般都很茂盛,王公公当年为逗万岁爷开心,还梳过好几个不同的发型,甚至结有多个辫子垂在两边哄他笑……”秃头老叟投眼惑觑道:“你是谁呀?”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爬上来见礼,拜揖道:“在下姓马,来自报恩寺。现为大明帝国锦衣卫正千户,兼任下西洋总兵、撒马儿罕公使……”
“我们皆是历史上的真人,不来虚的。”苍发蓬松家伙颤着烟叶卷棒儿说道,“能混出名堂,都不是一般人。无论何样妖孽,长得再怎么稀奇古怪,敢跑来我们面前玩花样、耍伎俩搞鬼有用吗?任何这般模样之物我都不怕,你有种就变条大蛇出来吓我……”
“不要讲这么多废话,”有乐不耐烦的催促道,“打它!”
苍发蓬松家伙硬着头皮,皱起脸凑近几分,小心翼翼拈指伸去弹了一下,随即飞快缩手,向后蹦退,咋舌儿称奇:“看见没有?它会动!”有乐啧然道:“你若弹我,我也会动。不要搞这些花样,直接上前踢一脚,看它有何反应?”
蚊样家伙从腰后掏出短弩,向下低瞄之际,苍发蓬松家伙忙阻挠道:“你拿着那种冷兵器时候的落后玩艺就别来现眼了,如今咱们正进入热兵器年代,让我用这根鸟铳来打它!”两人相互推搡之间,不意撞翻门边的拖把,啪一声打在光头男腹下那团蠕然而动的怪异黑影之上。
随着黑影倏忽搐晃,发出异声。两个正在纠缠扭打的家伙一齐傻眼而望,只见光头男转脖朝他们翻白浊眼,面挂诡异笑容。苍发蓬松家伙吓一跳,忙伸短管火器指去,却没打响。光头男仍抓有乐不放,抬起另一只手爪突攫,抓住苍发蓬松家伙喉脖,将他整躯举起,抛向蚊样家伙。啪一声响,蚊样家伙被砸倒之时,指头松扣,手上所拿短弩发出一矢,射中光头男腹下那团蜷盘蠕动的怪异黑影。
苍发蓬松家伙连忙再伸短管火器往那儿轰了一下,舱内骤然发出尖厉大叫,摧刺耳膜欲裂。两个家伙摇摇晃晃地跌撞而出,仓惶奔出舱门,蹦着脚踩过蹲守在那儿的稀拉毛发之人移缩不及的手。毛发稀拉之人捧着手猝痛而呼:“又踩到我这只可怜的手……”
我趁舷窗内那只异样青筋暴张的手爪急缩之际,拉有乐避去一旁。正要察看他脸上有没损伤,有乐却先揭下一张面皮,笑觑道:“泷川一益给我的这张皮膜真好,瞧它一点没破。”信雄在舷梯那儿愣望道:“你是谁呀?”
“我是郇山会第八十代百袋长老的唯一候补之人,”蹲守在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展开布轴,亮出大小形状各迥的斧钺,以及琳琅满目的诸般器械,另外还有些诡异道具,其中包括一只干瘪的蟾蜍,以及两三只枯硬的壁虎,悉数摆陈面前,发狠般的说道,“炼丹修法多年,不信今儿派不上用场!”
长利憨问于旁:“郇山在哪里呀?”
“郇山实际上是法兰西一座古城以南不远那个小山丘的名字。”小珠子低声说道,“郇山隐修会又称为‘锡安会’,不过世上几乎毫无任何文字或者其他可考证的充分历史材料能够证明郇山隐修会的存在。至少明面上它似乎完全不存在,只流于神秘传说之中。有些人认为它就是‘圣山教团’的某种变身,至少跟这个真宗玫瑰教团有关。圣山教团是在公元一一一八年至一一五二年间以锡安山的聖母修道院为中心,从圣殿骑士的公开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一二七年,圣殿骑士们在特鲁瓦由香槟伯爵的宫廷授权成为军事教团,雨果·帕扬当选大师。而一三一四年的香槟伯爵成为法王路易十世,他的父亲就是镇压圣殿骑士的腓力四世。法兰西国王路易七世靠两年战争于一一四四年兼并香槟地区。第二次十字军远征归来时,他带回了圣山教团的九十五位成员,其中七人加入了圣殿骑士的军旅。其他的回到奥尔良重新建立法兰西骑士的分支联盟,路易七世在法兰西建立教团的文书,保存至后世。圣山教团的名字,最迟出现在署期一一一六年七月十九日的文书中,继而找到的还有署期一一七八年的教令,上面带有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圣玺,并确认教团所属的土地不仅在圣城,也遍及欧洲大陆。与圣山教团有关的金谷修道院在一一三一年变成了某派贫苦教团的圣居。这派人以往的生活贫苦不堪,迁居后状况却随骑士团一道改善,双方都获取了巨额财富和大片土地。后来人们发现《死海古卷》揭示,有些神秘东西和一笔数目巨大的金砖宝藏,掩埋在所罗门圣殿下。最后一位所谓的郇山隐修会大师曾经承认,郇山隐修会手中掌握着来自耶路撒冷古神殿的宝藏。有些人认为,传言中他们把持的宝藏已不再是黄金,而可能指的就是圣杯或超乎寻常的科技知识——它们能够带来无法想像的财富。”
“人若没盼头会怎样?”苍茫雾霭里飘忽荡转的声音诮然道,“归根到底,大多数人的信仰无非出于心怀暗盼,然而结果只有空盼。贫苦的人们在困境中越过越没盼头,除非奇迹出现,根本不会有出人头地之日。那些善男信女总是盼望着有奇迹能改变他们世代倒霉的命运,但正如你我都明白的那样,没有奇迹。我们在‘穷凶极恶’之地熬到最后一天,就没盼来奇迹。”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小珠子从信雄耳后转出,悄栖他肩头,轻声呢喃若叹,幽幽的说道,“或许我在那一天遇到了。我还看见那儿有一朵花,在最恶劣的处境里不应该能生存,它却悄悄盛开过……”
“为什么我也看见了?”我忍不住惑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伎俩而已,”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无非霎间侵扰脑波,让你体验一下我做人的感受。就像前次带你们一起玩‘大漠抢亲’的戏剧般亲临其境式的拟真体验。我如今不再扮做人样,却也摆脱不掉人那样的羁绊,尤其是心灵……”
“你怎么沦落成那样啊?”我难免纳闷道,“其它亲人呢?怎不跟他们在一起……”
“我不跟他们联络,”小珠子细声慢语的说道,“当时只想断掉我家族的羁绊,他们试图同我联系,我不理会。就跟家族里最离经叛道的表妹一起远走高飞,四处厮混。后来她遇上殷圣仇这家伙,齐陷热恋,互不嫌弃。表妹竟想洗尽铅华,跳出火坑,与他私奔……”
“不要再说那些充满狗血之事,”苍茫雾霭里飘忽萦转的声音郁然道,“皆已恍如隔世,何必再提?看看你我从此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知道命运有多可笑。我在仇恨天,无时无刻不惦念报仇。生逢惨变,痛失所有。复仇是我唯一的信仰,誓要杀光诛尽所有操纵命运的家伙,不论他们是人还是神……”
“这家伙后来又在天王星那里死过一回,是么?”信孝闻着茄子,困惑道,“不知是怎么上去的?用轻功吗?”
“他是五维变体,不需要轻功。”小珠子细语慢调的说道,“他悄随我们后面潜入,跟着我们找到的‘哨塔’去到天王星那边,突然发难。”
长利听得眼皮乱跳,不无担忧的说道:“以他的能力,突然发起飙来,你们不得全完?”
“炼金术士出乎不意地现身,”小珠子感叹道,“天王星解体的场景非常壮观。”
苍茫雾霭里突然发出竟似痛苦无比的嘶吼声,仿佛霎间触及不堪回顾之处。小珠子之叹,虽是低宛悱惻,却击破了强厚烟雾中掩藏不住的那层最脆弱的薄障。小珠子幽幽的说道:“正如我透露过的那样,炼金术士是巨大的星体,甚或他才是‘天空之神’的本尊。”
长利他们听得瞠然之余,门边那毛发稀拉之人伸手抚摸信雄脸颊,满含感触的说道:“不料你这小娃儿竟能发出幽婉无比的甜美声音……”信雄忙躲避道:“不是我……”
“后来怎么跟‘仙宫’一对比,又显得那样小?”信孝嗅了嗅茄子,惑然道,“难道‘仙宫’比‘炼金术士’这种巨无霸还要大很多……”
“闭嘴,不要再提这些我承受不了之事!”苍茫雾霭里传来无力的呻吟,犹如一再遭受小珠子的细言慢语摧及隐痛之处,已超出其能承担的界限,再难抵受,声转嘶鸣,仿佛濒死之兽绝望哀叫。“你们提这些事来折磨我,只有使我恨意更增!”
船头烟焰斗炽,多人已陷身于火光之中。我亦感锐音钻刺耳颅,即便抬手紧捂,也难禁受。长利摇晃撞壁,晕沉沉的说道:“谁进去敲昏光头男,别让他再发出这般怪声……”门边那毛发稀拉之人挣扎着爬起,点香燃烛,招呼我们赶紧聚拢,面色凝重的说道:“怪声并非里面那光头家伙所发,而是萦荡四周,飘忽无定,无所不在。大家快退入我用圣水蘸银粉划出的八角十字圈内!”
长利拉信雄过来,在旁憨问:“有什么用?”
“你们这些家伙,毫无用处!”光头男突然伸手揪住燃烛之人稀拉的毛发,冷不防拽他跌入昏暗的舱门内。烟雾中飘荡之声萦转诮然道,“只会摆摊儿玩些没有意义的花样逗人发笑,无非搞三搞四,但并不好笑!”
楼板微响,有影移晃,我抬眸瞥见雪氅银裘女子身后一人转出,乌冠玄袍,长髯拂胸,抬手一挥,漫天流火忽现,纷如星光繁灿,掠空划曳,荡击迷离烟雾弥漫之处。毛发稀拉之人挣扎着从舱门里伸头说道:“星辰术师出手了,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哎呀,又揪头发往里拽我!”
蚊样家伙忙抬短弩发出一矢,嗖的射入。里面发出痛呼,毛发稀拉之人叫苦道:“哥们儿,你射中我大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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