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裴氏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咳嗽不断,躺在病榻上,半分力气没有,惨白的脸隐约瞧着有些透明,青筋虚浮,容涟陪侍在床头,亲力亲为,眼中目光愧疚含着一圈泪水,好一个母慈女孝的场面。
好久,裴氏迷迷糊糊醒来,声音细小如蚊蝇,嗫嚅着嘴,容涟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长睫轻颤,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嘴上却道。
“母亲,在说什么”
裴氏抬眼了眼站在一旁的林妈妈,林妈妈当即会意“五姑娘,夫人这是让你好好回去歇息,不必在这儿守着。”
“不用守着”容涟一怔,旋即抹着眼泪道“那这么能行,母亲为我受累替我求情,才导致病情加重,四姐姐尚且还在外面顾着母亲的药罐,我又怎么能一人先行回去。”
容涟抓着裴氏的手晃了晃“母亲,让女儿留下来陪着你。”
裴氏微微蹙眉,被容涟这么轻轻一晃,却觉五脏六腑都翻搅了起来,胸口一阵发闷,喘不过气来。
林妈妈连忙止住容涟的动作“姑娘可不能这样碰夫人姑娘既然说夫人替你受累,要可知经历了今日之事万不能再次任性,夫人救得了你一次,可没有第二次了,此次若要息事宁人还请姑娘听从老夫人吩咐。”
容涟眼底神情幽暗片刻,脸上神情略微有些僵硬,微微握紧放在腹前的手,咬牙切齿道“多谢林妈妈提醒。”
“夫人,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五姑娘闯下祸事,可身上兼有与沈府的婚事,老夫人岂会不知,要让你亲自去求情。”林妈妈在裴氏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待至她舒服后,苦口婆心劝着。
裴氏半眯着眼睛,满头冷汗,腻在发中,声音有气无力“可她是我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亲女,我着一步步犯错,总想着母亲和侯爷会怜惜她,舍不得重罚她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对涟儿也就没有往日那么喜欢了”
浑浊不见深色的眸子陷入旧日的回忆长河中“好像就是沨儿不再像以前怯懦,变得倔强冷硬”
林妈妈担心裴氏忧思过重,郁结于心,放缓声音问“夫人这是在怪四姑娘可五姑娘到底是被宠坏了,才任性走了极端。”
裴氏摇着头,微微凝神“是我错了,若当年我对她们姐妹一视同仁,沨儿和涟儿的关系哪里会势同水火,沨儿也不会对涟儿置之不理,是我错了。”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撕心的咳嗦声,眼神恍惚似痴似傻“拖了十来年,阎王爷对我倒是仁慈,何不让鬼将我带了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恨恨地拍了拍床沿。
“夫人,可更要保重身子,你若去了,两个姐儿可该怎么办”林妈妈哭声道。
裴氏颓然倒回软枕中,喃喃叙述“我的孩子涟儿”
屋内,容沨已经静立片刻,脸上神情越冷,手中端着的药碗差点不稳摔在了地上,云宵眼疾手快扶住“姑娘该让夫人喝药了。”
容涟被林妈妈委婉请出了裴氏的院子,脸上略微有些难堪,眼底神色阴冷,到底不是她亲生母亲,林妈妈今日的说法便是母亲对她生分了,之前裴氏分嫁妆之时,她就应该警醒
“姑娘这是去哪里天色还不算太晚,姑娘不如先去小佛堂呆上片刻,也好堵住老夫人和别人的嘴。”半夏压抑着心中害怕,大着胆子道。
容沨眸光一冷,如同冷冽刀锋一刀一刀刮在半夏身上,甚是凌迟“我这个做主子的要你一个丫头多嘴”
但脚下一转,还是往小佛堂去了。
容涟盯着白墙黑瓦,幽暗莫名道“当年四姐姐孤注一掷烧了伽蓝偏院儿才得以后生,如今想想可真是够狠啊”
火烧后的伽蓝偏院儿重新修葺,却不叫这个名字了,说是不吉利,只唤作小佛堂,可夜色之下,哪里有半分伽蓝之意,阴森的说像阎王殿也有人信的。
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一阵木鱼敲打念念有词的声音,容涟回了半夏一眼。
半夏道“听说吴姨奶奶的疯病好了后,就日日来小佛堂诵经念佛,心诚至极。”
容涟冷哼,讽刺一笑“心诚至极别抬举她了,她这是做贼心虚,害怕有报应。”
半夏想了想“姑娘说的对,闹鬼之事,人人都无事,就是见过鬼的若婵和喜鹊姐姐都好了,偏偏就吴姨奶奶吓得魂不附体,到今日都还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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