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于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回想起来又毫无头绪,这事说重要也不重要,但以他的记忆力,不应该发生遗忘的事情。
直到他在安宁公主府上见到一个人,他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忘了何事。
那日是安宁公主小女儿的百日宴,作为皇帝唯一的姐妹,安宁公主虽没有被封长公主,但该有的殊荣一点不少,当日宾客盈门,几乎半个朝堂的臣子都带了家眷上门道贺。
姜韫于在前后院交界的连廊下,见到了何家嫡女何青莲。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容貌秀美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灵气,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她像极了一个人。
不可否认,姜韫于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心里不可名状地有了片刻的柔软,只是接下来“补全的”记忆,让那片刻温情迅速消失殆尽,化作了一丝丝缠绕不去的戾气。
“九公主”姜韫于缓缓吐了口气,无视了何青莲投来的目光,转身便走。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是差点被先帝指婚给他的九公主。
姜韫于还清楚地记得两人的初见,那一日的情形颇具戏剧性,九公主的马车在大街上失控,他到的时候车架都快散了,依照马车当时的速度,不外乎一个车毁人亡的结果。他那会也没多想,正好身上有一把防身的匕首,就冲着发了疯的马奋力一掷,恰好让马车停在了一个正在搭建的角楼前,顺便再伸了把援手,避免了车内的人毁容的厄运。
事后证实,马车出事并非意外,而是有人针对九公主设下的毒计。
姜韫于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来一想才明白,自己无意中改变了故事的轨迹。原本九公主多半会死于那场“意外”,因为先帝给女儿赐婚时只提到一位七公主,而秦良玉也的确是唯一的驸马。
虽然他改变了一时,但那位集万千宠于一身的女孩,还是在最美的年华香消玉殒了。
记忆里,九公主死于皇子夺嫡之争,晋王为了除掉八皇子,无意中让九公主当了替死鬼。也正因为如此,皇帝一怒
之下将晋王贬为了庶人,一个风头正盛的皇位人选,就这么黯然退场。
姜韫于心里很不舒服,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一个人就那么没了。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就连人死了还要被当作跳板,“他”对何青莲另眼相待,也是因为九公主的原因,两人不仅容貌肖似,连气质也有几分相像,如果不是他醒了,按着正常的轨迹下去,“他”还真有可能娶了何青莲。
姜韫于最恨被人愚弄,九公主怎么死的暂且不论,他可不会玩替身那一套,长得像有什么用,九公主要有何青莲那份心机,怕是就不会死了。
连带的,他对何青莲也多了几分厌憎。
“他”不知道何青莲的身份,但对方却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如此还能毫无负担地让何尚说项,寡廉鲜耻不外如是。
姜韫于是真的被恶心到了,他同驸马说了一声,便先行离开了宴席。
直到身处闹市,那股心头的郁气还未消散,正好想到姜云纵正在为一百两而努力,他转而去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小院落。
手下人告诉他,姜云纵一开始还住在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吃的喝的也一如既往,直到三日后发现荷包渐扁,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出来赚钱而非一掷千金的世子爷。他倒还有点脑子,找人朋友打听后,花五两银子租了一间小院,还让邻居大婶帮他打扫做饭,省下了一笔吃住的钱,但这么一来身上只剩下六十多两,离赚一百两的目标又远了一步。
姜云纵一开始以为赚钱简单,但他出生至今一个铜板都没挣过,根本不知生计的艰难。给人帮工跑腿这些体力活,打死他也不会考虑,不仅有损面子,一个月也绝对赚不到足够的银钱。他在街头徘徊了数日,原以为可以找到商机,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没了侯府的名头,他的字画一文不值,而除了诗词歌赋,他一无所成。
以前他根本没把银钱放在眼里,作为永安侯唯一的继承人,将来整个侯府的产业都是他的,赚钱的事只要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他只要负责花钱过潇洒的日子,事到临头才发现赚钱又
多难。
姜韫于到的时候,姜云纵正对着一碗萝卜发呆,几日不见整个人起来瘦了一圈。
“怎么,吃不下”姜韫于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着对方。
姜云纵被吓了一跳,慌张之下带翻凳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满脸尴尬地着自己的父亲,口中嗫喏道“您您怎么来了”
姜韫于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见姜云纵忙不迭地爬起来坐端正,只是那脸上仿佛喝醉一般现出一片酡红。桌子上只有一碗米饭一碗萝卜,可见这人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法开源就只好节流了。
“现在还觉得钱好赚吗”
“我”姜云纵哑口无言,这些日子他一个铜板都没挣到,更别说一百两银子了。
姜韫于深深地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现在放弃,回去过高床软枕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是坚持到一个月见分晓”
姜云纵脸上有了一丝松动,回去还是坚持,这是个问题。凭他现在的本事,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多吃点苦头,可要是放弃,他就得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左思右想,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咬牙说道“我还没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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