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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啼盘旋窗外一丛紫竹之间，宁和静致。

许久之后，明婧柔才转了一半身子过来，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正撑着额头，神色倦倦，目光中满是忧虑，眉间是化不开的浓愁。

人虽暂时安定下来，可事情或许却远没有了解。

京外，行宫。

一炉香灰落于地上，不远处的康顺大长公主正闭目养神，可即便闭着眼睛，仍旧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怒气冲冲。

两名侍香的面首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却一点求饶的声响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惹得长公主愈发生气。

琉璃屏风后一双青丝履稍稍微顿片刻，便很快绕过屏风朝里面走来。

康顺大长公主听见声音，却没有什么反应。

楚檀示意跪着的两个面首起来出去，自己再走到康顺大长公主的脚边跪下，伸手轻轻地为她按揉着双腿。

一炷香多的工夫过去，即便是康顺大长公主紧闭双目，楚檀仍旧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吃力或者懈怠的神色，直到他垂着头按得双手酸涩几近麻木，康顺大长公主的身子才动了动，然后拍了一下楚檀的手背。

楚檀抬头，这才发现康顺大长公主正看着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睁的眼睛，幸好他方才侍奉时小心翼翼，否则凭康顺大长公主再喜爱他，他怕是也难逃方才那两个的下场。

“好了，起来坐到本宫身边来，”康顺大长公主懒洋洋地开口，染着殷红蔻丹的指甲随着楚檀的动作掠过他的下巴，“果真只有你才是贴心的，本宫素日也没白疼你。”

楚檀虽得了康顺大长公主的话不必跪着服侍，但手上丝毫不敢停下，方坐下便去给康顺大长公主捏肩膀。

康顺大长公主自幼骄纵，如今年长势盛，更是平添了上位者的威严与阴晴难辨，平日对待他们这些有宠的还会赏几分好脸色，可最近京中出了事，低下的也只得更小心地伺候着，生怕稍有不慎这怒气就动到了自己的头上。

楚檀道：“大长公主千金之躯，何苦同他们这些不懂事的置气，没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谁知康顺大长公主闻言竟轻笑起来，楚檀回想了一遍自己说的话，也不知自己是哪一个说错了，亦不敢问，只能先等着康顺大长公主说话。

康顺大长公主笑够了之后又重重叹道：“本宫也早把你们打发了，眼下还有谁在意本宫一个老婆子，怕是只当本宫已经死了！”

接着她眼风一厉，也不等楚檀接话，便话锋一转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饶是楚檀已陪伴康顺大长公主多年，一半是面首一半也能算得上是康顺大长公主的心腹，此情此景也只能暗叹一声君威难测。

他连忙正色，回答道：“殿下的安危不成问题，就算王氏已成了中宫皇后，一时也无法撼动……”

“本宫知道这些，”康顺大长公主打断楚檀的话，“说其他的。”

她自小长在宫闱之中，几十年来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后宫的势力都已盘根错节，此回萧珣和郑皇后出事，他们也只敢趁着她不在动手，而她此次离京倒也是故意想晾着萧珣给他一点教训，没想到事情发展竟会脱离了她的掌控。

康顺大长公主怎会看不明白，皇帝就是不喜郑氏母子，即便是一点点错处都能被他揪住不放，再加上萧玧早就处心积虑在一旁推波助澜，最后竟使出以郑皇后为质子的手段逼迫萧珣入宫，先治他一个私闯宫闱之罪，再治其他罪，真是荒谬至极。

皇帝为了王氏和萧玧，亦是行事仓促，废了萧珣为庶人之后更是在一月之内先后立了王氏为后，萧玧为太子，想必是怕他们反扑，趁着她回宫之前，先让一切成为定局。

至于萧珣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错处。若不是他不听劝告，非要去查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也不会闹得朝中人人自危，生怕被他咬上，才使得他出事的时候他和康顺这一脉的人没有及时应对，反而又观望了几日，错过了时机。

他不懂得收拢人心，就是他的错。

而最令康顺大长公主愤愤几欲气绝的还是，从郑皇后被囚于寝宫之时开始，她这边便断绝了与禁中的联系，这是他们在有意瞒着她，让她来不及返回京城。

若是她在，王氏和萧玧怎敢翻了这个天！

“那张引出事端的信笺，属下已经令人暗中又去查验过了，确实是殿下的印信和素日常用的信笺，可上面的字迹，却仿佛同殿下的不很像，只模仿了三四分罢了，”楚檀道，“陛下最主要还是凭着印信才将殿下定罪的。”

康顺大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早就知道，不过是陛下想让珣儿有罪，这才胡乱定案的，便是印信、信笺和字迹全都对上了，都不一定就是珣儿所为，珣儿这孩子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虽性子有几分执拗，但为人却最是端方，万不会行此下作手段，暗中把人除去。只是大多数人都怕他，避着他，反而被那起子居心不良的小人捷足先登。”

楚檀也不敢随意跟着康顺大长公主的话评价两位天家血脉，思忖再三后又道：“这事……京中大多数的人说法都是殿下在信上写了让邰素自尽，否则便置邰家全家于死地。”

他说了这句后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试探性地看了看康顺大长公主。

“细说与本宫听。”康顺大长公主道。

“邰素一向与您交好，”楚檀顿了顿，便说道，“都说殿下原本已经查到了邰素身上，可因为他是您与殿下一派的，殿下便打算放他一马，也怕牵扯出其他事情，可谁知那日萧玧竟一同宴请了殿下和邰素，殿下便疑心是萧玧发现了此事故意挑衅，并且担心萧玧会借此机会生事，若是如此查不查邰素都煞是棘手，殿下那时骑虎难下，便索性除去邰素。”

康顺大长公主一时不语，脸色却愈发难看，她端起茶来想喝，最终还是没有入口，而是把茶杯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上。

“简直荒谬！”康顺大长公主拂袖扫落茶杯，茶水远溅出去，一直滴落到方才那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香灰堆上。

“珣儿要做的事，何曾顾得什么情面？本宫是不喜他连同我们自己的人也一块儿查，可不过是小小一个邰素，也犯不着如此卑劣行径，拿人全家性命威胁，这根本就不是珣儿能做出来的事！可笑陛下竟然宁可信一封对不上字迹的信笺，与他人居心叵测的穿凿附会，也不愿相信珣儿，还是陛下他……”

康顺大长公主铁青着脸没有说下去，楚檀斟了一杯淡酒给大长公主，康顺大长公主喝下这才顺了些气。

“就算珣儿真的要杀邰素，直接杀了便是，何苦再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徒留话柄下来。”康顺大长公主沉声道，“珣儿眼下自己怕也已经猜到了，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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