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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沈寂在,谢青芙并不觉得孤寂,只是有许多的事情,正因为他是沈寂,所以她才没办法对他说出口。谢红药对她来说是妹妹,是家人,更是新的玩伴,尽管还没有见过面,就寄托了她许许多多的期待。
谢红药回来那天,谢青芙有些紧张的到门口迎接,沈寂站在她的身后。微微的雪从天上洋洋洒洒的飘落,天地之间一片迷蒙,一辆马车“叮叮咚咚”独行雪里,停在谢府前。
看到谢红药的第一眼,谢青芙就知道自己的期待落空了。谢红药穿着一件很素的青色衣裳,微绾着一头青丝,像天上落下的雪一样给人寒冷的感觉。她长得很像谢榛,容貌清秀,并不出类拔萃,却让人移不开双眼,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像谢榛,天生便带着一种腹有心计的冷漠。
“青芙姐姐。”
谢红药对她行了个礼,嘴角勾起得体的微微淡笑。反而是她,像是个傻子一样的怔怔看着对方,直到沈寂略一皱眉,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已示提醒。
谢青芙还未反应过来,谢红药脸上的笑容已经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微微眯眼看着沈寂道:“谁允许你拉自家小姐的袖子了?你不过是个下人,也配跟主子拉拉扯扯?”
沈寂对上谢红药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暖意,也没有千里归家的愉悦,只有带着恶意的嘲讽。沈寂顿了顿,随后轻轻地放开了谢青芙的袖子。
他是为了谢青芙考虑,但谢青芙却见不得他受委屈,皱眉解释道:“红药妹妹,你大约是误会了。这是阿寂,他是……”
谢红药打断了谢青芙的话:“他不是下人么?”
谢青芙张大眼睛看着谢红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谢红药接着问道:“看青芙姐姐的表情,他应当就是个下人。既然是个下人,与主子拉拉扯扯就该教训,我哪里误会了?”
谢青芙被她的口气激怒,正要反驳,沈寂却已经抢先开了口,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般平静:“二小姐没说错,沈寂是下人。方才是沈寂的错,是沈寂逾矩了。”
谢青芙讶异的看向沈寂,正对上他一双孤冷的黑眸,里面像是藏着冰冷的雪。即便是说着这些话,他也还是那副孤高的模样,仿佛谢红药说的话未能入得他耳一般。
她对他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甚至撇起了嘴,他面上也仍旧是一派冷清。只在进门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谢青芙从那时开始知道,谢红药并不喜欢这个家,也并不想跟自己好好的相处。她从小就长在寺庙里,谢榛也从未去看过她,大约比她还要寂寞。
谢青芙选择原谅谢红药对她的下马威,因为她能明白她的寂寞与怨恨,但她却原谅不了谢红药对沈寂出言不逊,因为她看不得沈寂受一点的委屈。
谢青芙的生辰后,谢红药又被送回了静安寺。
这一次,谢榛仍旧没有出现在门口,只吩咐谢青芙送她离家。她走时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中静静的落下,像是柳絮因风飞起。少女披着件貂皮的白色披风,披风后面的兜帽未戴,柔顺青丝上落了满头寒冷的雪花。她抬起头,看了看匾额上的“谢府”两个字,嘴角一抹微微的笑。
“青芙姐姐。”少女的脸竟是像那雪一样白皙剔透,说出的话没什么力气,“你第一次见我,大约便觉得我是个恶毒的人。但你不会相信,我是为了你好。”说罢对谢青芙更深的弯起嘴角,“爹将我送到静安寺中,说是因为我体弱多病,需要菩萨荫蔽,但事实上我十分健康,什么病痛都没有,这件事,你知道吗?”
谢青芙怔了怔:“那他是为什么……”
谢红药低眸笑道:“因为我出生之时,有江湖术士说我是天煞孤星,未出嫁之前都会克父克亲。”
谢青芙更加呆怔了,不等她提出质疑,谢红药已经接着道:“对外宣称自己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只信身边人,却在听闻我克父以后,立刻便命人将我带走。这就是我们的父亲。”说到这里,谢红药看了一眼比她大上一岁,但表情却仍旧懵懵懂懂的谢青芙,摇头轻笑,“我看得出你喜欢那人,但你以为,爹那样的人,会任由你们纠缠不清而不加干预吗?你若真的喜欢他,想将他留在身边,以后便收敛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不可以做,若实在忍不住要做,便学他那样,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再做。”
一番话说完,谢红药再次轻轻摇了摇头,抬起手将披风上的兜帽为自己戴上,而后穿过风雪,上了马车。如来时一样,马蹄发出“哒哒”踏雪声,车上悬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在雪中独行而去。
谢青芙久久的站在原地,望着那辆马车消失在拐角。那时她对于谢红药说过的话有过片刻的在意,却在再次见到沈寂的时候忍不住黏上去,将那些话都抛到了脑后。
现在看来,当真是一语成谶。
谢青芙想了想过去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与谢红药已有四年未见。记忆里疏离微笑着的少女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思及此处,再回首看自己眼前状况,自那晚酒醉跑到了渡水院见到沈寂,看到了他狼狈一面以后,已有几日不见。
她十分想亲自去帮他洗那衣裳,让他不那么辛苦。但她却又知道,沈寂那样骄傲孤高,对自己的独臂怀着自卑的心情,以至于到了过分自尊程度的人,是绝对不会让她帮忙的。她只能让半绿去外边买了上好的皂角米分,偷偷的送到渡水院中,自己却不敢再去见他。
晚上睡觉时,谢青芙也常常会梦到沈寂。梦到他用冰雪暗藏般冷淡的黑眸看着她,一言不发将哭着的她拉到怀中,结实的手臂拥抱着她,然后用干净的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那时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清冷的味道,但只要一醒来,面对的必定是空荡荡的房间,除此之外便只剩下灯烛燃烧殆尽后微微的灯油味道。
就这样浑浑噩噩几日后,一天早上,半绿为谢青芙打来洗脸水,一面拧帕子一面轻声道:“二小姐送了信来,说至多今日晌午就能回来了。”
谢青芙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接过温暖的帕子,轻覆在自己的面上。
午后天气又冷了一些,直冻得半绿都像只猫儿一样的缩成了一团,劝她多加件衣裳。但即使是这样冷的天气,谢青芙却坚持站到了门口,亲自迎接谢红药回来。
四年前的那番话,那时自己没有来得及谢她。现在虽然来不及了,但善意却是永远也不会晚的。
谢青芙披了件厚厚的袍子,站在门口倔强的望着街拐角。但晌午很快过去了,一直站到双脚发麻,谢红药乘坐的马车还是连影子都没有出现。
半绿来劝,谢青芙只是摇头,不愿进门。半绿无法,只好抓抓脑袋回了门里,又站了不知道多久,谢青芙想动动已经冻到僵直的脚,身后却又传来轻轻地脚步声,一声一声靠近,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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