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晓的手在他后背抚来摸去,触到那个昨晚碰到十几次的地方,不吭声了。
他反手过去,扣了她的腕子:“反恐的人,带伤都正常。”
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在他们中队真没有一个不挂彩的,就在去年某个新来的小战士受训时摔伤了腿,还挺高兴,扬言终是受过伤,敢坦荡荡说自己是这个中队的了。
指腹下,明显凹凸不平一块皮肤,她抚过去,又绕回来,仿佛在那上边打着转儿。毕竟是伤过的地方,和别处触感不同,而他自己被碰到的心理感觉也会差很多。
路炎晨喉咙口像抽了整夜的烟,干涩,还发痒。
归晓在他衬衫领口蹭着眼睛和额头,半晌,仰起来瞅他,红红的眼,不知是蹭的还是真想哭:“你当初非要当兵,怎么说也不听,受这么多苦……”
明明挺冷静的,可就是不争气地酸了鼻子,声也有些抖。
“困了……睡吧。”
归晓怕他看出自己不对劲,翻过身去,盯着视线正前方掉了漆的桌子腿儿,想这空缺的十几年,又想无数次有意无意了解到的反恐战士的消息,新闻……
思绪多,又杂,偏他还不说话,房间里静得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似的。
她一晚没睡又头疼,没多会儿迷糊起来,却被外头那对小夫妻吵得清醒了。
女的喉咙特别高,顺着缝隙就飘进了这个蒙古包,在抱怨着那个男的是个疯子,大冬天的非要来草原玩,人家都是夏天来,冻了一晚上简直要冻死了。最神经病的是还要看什么日出,日出个鬼……
床微颤了下,路炎晨下床,走了。
摸到外头,战友在伺候他养的马。
路炎晨走过去,手抚了抚那马的栗色鬃毛。
“和嫂子吵架了?”
除了这个原因人家真想不出,老婆还躺在热炕头上,大清早的男人出来能干什么……路炎晨将缰绳无声接过来,翻身上了马,勒紧缰绳低呵一声,冲进了深邃的雪夜。
这里才是他的地方。
过去的路晨,年少却无力轻狂,被原生家庭和生活碾碎了所有自尊和方向,无人引导,无处排解,生而为人是为了什么?他需要找一个出路,或者说是去路,所以他走了。边关十余载,拆过数千专业的不专业的自制的*屏蔽的关键字*,见识过各种暴乱,追捕过最穷凶极恶的逃犯,双手有血,却心中坦荡。这才真正是脚踩黄土,找回了自己骨头的重量。
风掠过汗津津的背脊,滑下去,在耳边上打着悠扬的风哨子,绵长而又动听。
零下二十几度的雪地上策马腾飞,完全没有冷的感觉,不受任何羁绊,一路向南。
归晓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回来,将自己裹成个粽子,围巾包着大半张脸,冒着风出来。
灰青色的天空还残留着几颗星。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昨夜喝酒兴起烧得篝火差不多也熄了,剩了灰炭,风过去,暗红的火星伴随灰一飞飞去老远。路炎晨以跨坐的姿势,在篝火旁的长凳一端,手中拿了个碗,在和个老人家闲聊,是她不懂的蒙语。
路炎晨的脸上瞧不出明显的情绪,好像刚那小小的无声冷战根本就不存在。他探手将她拽去,按她自己两腿间的凳子边沿坐下,将自己的棉服拉链一拽到底,裹住她。
碗里的奶茶也喂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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