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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怨新愁（第1页）

苏婉清的轿子在苏府门前缓缓落下，彼时，天空中铅云低垂，似是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恰如她此刻的心境。一阵萧瑟的秋风卷过，吹落了枝头几片枯黄的树叶，那叶子打着旋儿，在轿前的空地上无力地飘落，出轻微的“沙沙”声，似是在低泣着命运的无常。

苏父率领着府中的丫鬟、小厮们整齐地站在门口迎候。他的脸上带着些许复杂的神情，向前迈了一步，开口道：“清儿，你可算回来了。”那声音在寂静的门前略显干涩，仿佛喉咙也被这压抑的氛围所哽住。

苏婉清只是轻轻屈膝行礼，语气冰冷：“父亲，我回来了。”抬眼望去，那朱红的大门，熟悉的门匾上“苏府”二字依旧，可门环上的铜绿却似乎比记忆中又多了几分，透着岁月的沧桑与无情。门上的朱漆也有了斑驳脱落之处，仿若在无声地诉说着府中的兴衰变迁。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每靠近这府门一步，曾经的痛苦与怨恨就愈浓烈。她想，这里曾是她的家，可也是将她推向深渊的，如今归来，往昔的甜蜜与期待早已化为泡影，只剩下满心的疮痍。此时，秋风愈猛烈，呼啸着穿过门廊，吹起她的丝，那丝丝凉意仿佛能穿透灵魂，如同她心底无法言说的悲凉。

苏父似是被这冷漠刺了一下，微微皱眉，侧身让苏婉清进府。众人簇拥着她向里走去，苏婉清看着府中的一草一木、亭台楼阁，往昔的回忆纷至沓来，心中五味杂陈。庭院中的湖水在秋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涟漪，那曾经在夏日里盛开的荷花如今只剩下残茎在风中颤抖，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湖边的垂柳枝条稀疏，在风中凌乱地舞动，不时有细长的柳枝拂过地面，像是在徒劳地挽留着什么。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楚天阔在这庭院中漫步嬉戏的场景，那时的阳光是多么温暖，而如今，却只剩彻骨的寒冷。风掠过湖面，带起一片潮湿的水汽，氤氲在空气中，让她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恰似她那被泪水与痛苦迷蒙的内心世界。

进了正厅，苏婉清站定，终于忍不住直视苏父的眼睛，问道：“父亲，您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她的目光中满是痛苦与不甘，犹如燃烧的火焰，要将这压抑的空间焚烧殆尽。在心底，她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她要质问父亲，为何要用她的幸福去换取所谓的家族荣耀和天下太平，难道她的爱情就如此轻贱，可以被随意牺牲？厅内的烛火在秋风从窗棂缝隙中挤入时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仿佛是她此刻内心的挣扎与动荡。

苏父避开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清儿，当时朝廷局势复杂，周边各国虎视眈眈。我们苏家深受皇恩，你作为公主，身份特殊，和亲乃是为了保苏家荣华，安天下太平啊。”他的身形微微佝偻，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此刻那些皱纹里似乎都填满了无奈与疲惫。苏婉清听着父亲的话，心中一阵悲凉，她想，难道在父亲心中，家族的地位永远高于一切，自己就只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棋子吗？此时，外面的天色愈昏暗，乌云开始聚集，隐隐有雷声传来，似是上天也在为这人间的悲剧而震怒。狂风呼啸着吹过正厅的门窗，窗棂上的纸张被吹得“呼呼”作响，仿佛是绝望的呼喊，也像是她内心痛苦的呐喊在这空旷的厅内回荡。

苏婉清的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我的爱情，我的幸福，在您眼里就一文不值吗？楚天阔与我真心相爱，却被您亲手拆散。”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找不到一丝光明，曾经与楚天阔的美好憧憬，都已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那是她破碎梦想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父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仍强辩道：“儿女私情在国家大义面前，不得不让步。这是你的命，也是苏家的命。”他的眼神中虽有愧疚，却仍透着一丝固执，那是对家族责任的坚守，也是对过去决定的不肯轻易松口。苏婉清苦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命？您一句话，就把我推向了那无尽的痛苦之中。在异国他乡，我日日夜夜思念着这里，思念着楚天阔，可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她的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衫，那精致的锦缎上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如同她心中破碎的梦。她深知，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过去，而未来，也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痛苦。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开始下了起来，雨滴打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就像她那破碎的希望，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垂泪的苏母走上前，拉住苏婉清的手：“清儿，莫要哭了，你这一哭，娘的心都要碎了。你父亲他也有苦衷，这些年，他也常常在夜里叹息，后悔当初的决定。”苏母的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慈爱与疼惜，她的头也添了不少银丝，在这昏暗的厅中显得格外刺眼。苏婉清看向母亲，哽咽着说：“母亲，这伤口太深，岂是说忘就能忘的。”她心里明白母亲的心疼，可那深深的伤痛又怎能轻易抹去，它如同刻在灵魂深处的刺青，永远无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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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轻轻拍着她的背：“娘知道，娘知道。你先好好歇歇，这府里还是你的家，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先吃点东西吧。”

苏婉清任由母亲拉着她向餐厅走去。在回廊转角处，两个丫鬟正悄悄议论。小桃眼睛红红的，对身旁的翠儿说：“小姐好可怜，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被拆散了，那楚天阔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和小姐又情深意笃。”翠儿轻轻叹了口气：“这都是老爷的决定，咱们做下人的又能如何。只盼小姐这次回来能宽宽心，可看这情形，怕是难喽。”小桃抹了抹泪：“小姐在异国定是吃了不少苦，你看她那眼神，满是哀伤。”翠儿点头：“是啊，这府里的荣华富贵，终究是抵不了小姐的幸福。”

路过花园时，苏婉清看到曾经教她抚琴的老嬷嬷。老嬷嬷走上前来，眼里满是怜惜：“小姐，您可回来了。老身一直惦记着您呢。”苏婉清微微挤出一丝笑容：“嬷嬷，您身体可好？”老嬷嬷叹气道：“老身还行，就是心疼小姐您。您走之后，这园子都没了往日的生气。”苏婉清望着荒芜了些许的花园，心中满是惆怅：“嬷嬷，物是人非，事事皆休。”老嬷嬷握住她的手：“小姐，莫要太过伤怀，在这府里先好好调养身子。”

刚到餐厅门口，就听到后厨两个帮厨的小厮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个说：“你听说了吗？今日可是楚天阔将军大婚，将军府那边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呢。”另一个应道：“可不是嘛，真不知道咱们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得多伤心，她和将军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唉，这世事难料啊，小姐远嫁和亲，将军却另娶他人。”苏婉清听到这些话，身体微微一僵，脸色变得煞白，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一路上，秋风在回廊间呼啸穿梭，吹得廊下的灯笼左右摇晃，光影摇曳不定，如同她那破碎飘摇的人生。回廊的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青苔，在黯淡的光线下散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她知道，此次回家探亲，不过是在这伤痛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罢了。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尖上，曾经的家，如今却成了最让她痛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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