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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伤口在一天天转好,凝固,结痂,边缘泛出发白的疤。
单超一直在等待自己被叫去干活的那一天,然而没有。
年轻人每天很早就出去了,骑马,打猎,在大漠边缘胡人聚集的破旧集市上换些东西,带回面饼和盐。有时候包袱里也有些羊奶和风干的腊肉,但他自己很少碰,似乎并不喜欢那腥膻的味道。
他用动物骨头雕成各种小玩意,有一次单超看见窗边挂着只灰白泛黄的枯爪,便小心地摸了摸,问:“这是什么?”
年轻人掀帘走进屋,从背上解下长弓和箭囊,头也不抬。
“鹰。”
单超见过鹰。
鹰隼张开矫健的翅膀,箭矢般掠过蓝天,向未知的远方飞去,最终只在他眼底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偷偷把那只鹰爪摘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藏在衣底,贴着胸口的肉。
年轻人也许没发现,也许发现了也并不在意。晚饭时他目光掠过空荡荡的窗棂,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深夜单超再次偷偷溜出了屋,站在小院里,迎着大漠深处呼啸而来的风。小男孩瘦骨嶙峋的胸腔中心脏嘭嘭跳动,他伸手按住胸前,鹰爪硬硬的地碦着掌心。
他迟疑了很久很久,远方沙丘在月光下连绵不绝,一望无边。
“那是心宿三,”身后一个声音说。
单超转过身,裹着灰白披风的年轻人正站在土屋门口,抬头望着夜空中璀璨的银河。
“……”
单超也抬起头,小院中一时没人说话,只有亘古不变的星海在头顶静静闪耀。
“……那一片呢?”
“斗牛光焰。”
“那两颗是……”
“天枢和摇光。”
星辰之下死寂沙海,远方传来狼群游荡和哀鸣的声音。
单超垂下头,沉默地掐着自己掌心,年轻人转身推开吱呀的木门。
“回屋睡吧,”他头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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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里短暂的对话,就像从没发生过一般,再也没人提起来过。单超谨慎且警惕地保持观察,如同一头因受过很多伤害而充满了戒备之心的狼崽,然而却再无法从年轻人面具下平静的脸上窥视分毫。
年轻人对单超很照顾——公式化的,冷淡疏离的照顾。给吃给喝,不管不问,很少开口说话,几乎没有交谈。黄昏时他会坐在屋顶眺望远方一轮燃烧般的落日,余晖将沙漠层层渲染,犹如金水,万里无垠,将他孤独而削瘦的身影团团淹没在光晕的长河里。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单超想。
他从哪里来?什么时候走?
会不会某天突然离开,像他出现时一样猝不及防,把自己彻底丢弃在这广袤无人的天地深处?
单超周身的伤终于一点点好全了。风季过去后,他脊背和双腿的血痂脱落,黝黑粗糙的皮肤上只留下无数疤痕,或深或浅,形状各异,无声纪念着过去几年间无数的忍饥挨饿和颠沛流离。
某天晚上他醒来去放水,回来时看见年轻人侧躺在地铺上,掌中那把剑不知怎么出鞘了一小段,剑锋在月色中泛出一圈圈淡青色的冷光。
——那是小单超这辈子从没见过的光,美丽澄澈至极,又森寒可怖至极,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铁器,包括奴隶主手中可怕的铁钳、烧火夹,以及刺穿成年奴隶琵琶骨的血淋淋的铁锁链,还要令人心生恐怖,甚至连脊椎上都窜起刺痛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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