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记住了!”
奇怪的是,这回难得见曹植没有反驳我,他只微笑着向我一揖:“妹妹博古通今,确是军政良才。”
我被曹植反常的表现惊得尴尬,只好匆匆辞别出帐。
与单于会晤,再怎样也不过寻常军宴,扶棺重任却耽误不得。于是次日,卫大哥等几个随侍置好行囊,早早在营外候着。宴会即将开始,我和曹丕却牵着马往营外走,聊着大理官署事宜。曹丕绘声绘色地跟我介绍许都诸臣,我却暗怀鬼胎。
能有机会接近许都大牢,自然令我私心怦然的——虽然顶着个司空义女的身份,且只是书吏之事。
今日初晨,穿的是郭嘉所赠的绿罗裙,我和曹丕各牵着马儿左右漫步着,忽而前帐拐角处传来一阵欢笑,原是曹植和曹休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后面还跟着一众军士。他们打扮奇异,戴着用貂皮制成暖额的冒絮,紧袖勒腰,行縢束胫,自足至膝,服饰像极了胡人。而曹植独独披头散发,著绛色绡头,身披甲胄,腰佩长剑,手提头盔,高视阔步,满面春风,撑腰吆喝着,走在前头。
我收起笑容,低下头,不再言语。
背道而驰,他们与我和曹丕恰巧撞上。
曹植并不晓得我和曹丕今日便要离营。
曹休笑道:“子桓!今日宴庆,司空可叫我们准备了胡舞迎宾呢!子建更是自创文题,作了一首绝妙的乐府诗,要当台演奏,献给众单于,何不一同来瞧?”
“是吗?”曹丕笑,“文烈、子建,那待会儿在众单于面前,可要拔得头筹,可别丢了我们汉人的颜面。”
曹植得意地瞟了我一眼,朝他哥拱了拱拳,便笑着要拉曹休走。而我始终低头牵马,与那高高瘦瘦的家伙擦肩而过,一个躲闪不及,竟被他故意撞到了左肩,几个军士互看几眼,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
左肩被撞得有些疼痛,我用右手护着,正要发作,肇事者却嬉皮笑脸,回头摆了摆手,揽着他好兄弟的脖子,大踏步走远了。我揉着左肩,气愤只能原地跺脚。
曹丕笑着上前,拍了拍我的右肩:“子建就那样,可别理他,走吧。”
好,走吧,跟曹丕走吧,离这些戏弄人的讨厌鬼远远的!我心想道。
于是我们二人继续牵马往外走,待行至辕门外时,营中恰巧开宴。曹操在露天的场地设了一高台,二曹带领的军士已经开始在台上击鼓行舞,丝竹管弦并作。我、曹丕还有一众随侍皆翻身腾跃,乘上马背,遥遥在辕门外远望着。
那天我记得很清,正是十一月初九,天气严寒,却没有下一点雪。只见一身戎装的曹植,他神采奕奕地立于台央,端起酒樽,向曹营诸将及各单于敬酒。敬酒罢,取过无弦之弓,在众军士的拥簇下,跳起了一支阵前胡舞,开始洋洋洒洒地吟诵一首和乐的诗篇:
();()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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