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文知道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便和杨察、杨寘问了好,伸手去翻案上新添的一部书:“就是这本?咦,这是什么字?”
白秀才道:“是鸟虫篆,我有一多半不认识呢。幸好问了人。”
杨寘点头道:“书肆还有一个叫王安石的,也来京城考试。他是出了名的性子拗,没说几句就能把人气着。今日一见,果然有些‘拗’,就爱扯古书上的大道理。可学问也是真好。”
杨察也道:“可不是,这书上的字,他全认识!”
白秀才道:“不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们二位知道的,他未必知道呢。子文,这两位都是庐州人氏,学问出色极了!别看杨寘年纪小,他可是解元公呢。我有许多可向他们请教的。”
谢子文笑着对他二人道:“我这个兄弟呆着呢,承蒙二位不弃,还请多教他些。”
杨察、杨寘辞谢说:“哪里话,白兄学问极好,必会高中的。”
小厮见杨氏兄弟来了隔壁坐,便将饭食都送作一处。四人用了茶饭,杨氏兄弟和白秀才又谈论了些书上的事,小酌了几杯,便告辞回去。
杨寘抱起古琴,翩翩走出,真个意态风流。谢子文见他背影,笑说:“这里叫抱琴楼,门口的对联就是‘我欲醉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今日倒真有个抱琴归去的。”他掩了门,便掏出羌笛摩挲。
白秀才摇手道:“免了,我还没有醉眠,要复习功课,不听你扰民。”
谢子文恼得伸手掐他:“你有功夫听别人弹琴,没功夫听我吹笛!”
正厮闹着,有人敲门问:“子文在么?”
谢子文答应着去开门,却是一脸严肃的凤清仪。
凤清仪一向活泼,面上总带三分笑,还从没这么一脸严肃过。谢子文退了一步:“哎!该不会我们今天掀的,是你的摊子吧!”
白秀才耳朵尖,立刻追问:“今天你掀人摊子了?果然你们这群恶少年……”
谢子文叫道:“谁是恶少年!那是个以次充好、童叟都欺的奸商!”
“再说一句‘奸商’,我弄死你。”凤清仪沉声说。作为商人,他最讨厌人家对着和尚骂贼秃了。他一把抓住了谢子文握羌笛的手:“你掀了谁的摊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麻烦大了。这支羌笛是谁给你的?”
谢子文奇道:“是拉木措送给我的,她是羌人。”
凤清仪道:“她不是羌人,是党项人。”
此言一出,谢子文和白秀才都在惊讶中沉默了。
“我十年前去过西夏,潜入皇宫玩耍,让一个小丫头看到了,就随手给了她一点东西封嘴……”凤清仪略带难堪地说,“我让她送给未来的丈夫……又没让她送给一个半路上遇见、明天就会无影无踪的人!”
谢子文大惊:“哎呀,哎呀,怎么不早说!我怎么不知道拉木措对我情根深种!我们就见了一面,赛了马,抓了羊,唱了几支歌!”
“你要是有个李元昊那样残酷暴虐、喜怒无常的阿爹,有个争权夺利从不正眼看你的阿妈,再加几个凶恶无能的兄弟和不能说贴心话的姊妹,没有一天是欢喜的,突然遇见了一个人,能让你笑让你欢喜……哪怕只有一会儿,她也愿意冒险把这片心全送出去!”
谢子文喃喃道:“明白了……若是我,哪怕只有一会儿,我也愿意。”他看着那支羌笛,沉默片刻,问:“那你为什么说我麻烦大了?西夏公主总不会派人来追杀我吧?你为何今天才告诉我?”
凤清仪用戒指上的明珠照着羌笛里面:“你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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