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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和小动物的神态动作都停在了白秀才收回法力的那一刻。有一只特别调皮的小猫正伸爪去抠梁丹心的鼻子,这一停便骨碌碌从他肩头滚落,被梁丹心双手接住。那张猫脸上的表情好笑极了,惹得梁丹心噗嗤一笑。
白秀才伸手扶起他们:“起来,都起来吧。没什么,我也不能给你们变金变银,这六千缗委实太多了,神仙也得想办法去挣哪。”
三个少年都欢喜地叫了起来:“不怕,我们有神仙呢!”“六千缗虽多,有神仙在我们一定可以挣到!”“这招太神奇了!比用陶范还快!”“我们也得动手,一起做才更快!”“说得对!”看得出来,梁丹心把这两个家贫的同学当亲兄弟待,他的事,也被两个同学放在心里,当成他们自己的事了。
白秀才挨个儿摸摸他们的头:“好样的,你们能这么上进,也不枉费我一片心。”
正说着,又有一人揭帘子进来:“梁丹心是哪一个?”
虎头和阿青忙打起帘子来。梁丹心上去迎客:“客官好!”
进来的是一个厨娘打扮的,还有一个采买小厮。厨娘道:“我家主人待客,要四百只白瓷花口碟,三尖瓣的二百只,五尖瓣的二百只,五日后来取,你这可有货?”
白秀才朝梁丹心点点头,梁丹心忙说:“有的,五日后一定到货!客官付定金么?”
采买小厮爽快地付了一千文定金,高高兴兴地跟着厨娘走了。
他们后脚刚走,又有人前脚迈进了店门:“黄釉的瓷枕,要烧得跟金子一样金灿灿的,你这里能否烧制?”
梁丹心又笑着迎了上去……
一天下来,梁丹心接的订单是前所未有的多,加起来竟然凑到了三千缗。连他店里现成的货都出得飞快,一共卖出了总价六千文的四十八件瓷器。白秀才帮他在后院干活,让刚才那些小人小动物跑跑跳跳甩掉水分,自己刷好釉色。排队进窑炉前,阿青小心地抓起他们来,检查他们的脚底板有没有刷好釉,五官、衣纹有没有漏掉一笔两笔,这才让他们进去。窑炉烧起来后,里面开始还嘁嘁喳喳地说:“好暖,好舒服哦。”还有猫儿“咪呜咪呜”,狗儿“汪呜汪呜”。等窑温升高,这声音才变成:“哎哟,好烫!”“烫呀!”“怎么这么烫!”“热死我啦!”“我也出汗了!”“我胳膊怎么硬了?”“我的脚不能动啦!”白秀才便守在窑炉外发一声喊:“孩儿们,安静些,等出来就变得光溜溜亮闪闪的了!”他这么一说,窑里果然安静了。守炉子的少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白秀才捂着嘴儿偷偷地笑,口技,口技而已。
等开了窑炉,小瓷人小瓷动物一个都没有裂。白秀才隔着炉子都能精细控制每一个瓷偶的水分。它们动作神态各异,釉彩鲜明,真是好看好玩极了。三个少年开心得不行,点了数,一一装进垫了稻草的纸盒里,以便那客人长途运输。数着数着,发现多出了一组。
“哇,这是——”三个少年都被吸引住了。
白秀才笑着说:“饮中八仙,送你们玩儿。”
梁丹心和两个少年高兴地嚷道:“谢谢神仙!”
虎头看了看,抓起一个拈须举杯的白衣人说:“我猜这是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神仙你说对不对,我觉得这个最有仙气!”
白秀才哈哈笑道:“对,对!”
梁丹心挑出一个年最少者,说:“这个少年一定是崔宗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咦,他……”
白秀才笑嘻嘻地说:“没错,照着你的模样儿变的!”
梁丹心脸红了:“刚才没认出来……”
阿青又举起一个:“那这个一定是汝阳王了!衣饰是八人中最华贵的!”
白秀才说:“对!‘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李琎是让皇帝李宪之子,堂堂汝阳郡王,自然要穿得金尊玉贵的。”
梁丹心突然道:“我们把这饮中八仙摆到店里去吧!”
虎头叫道:“别呀!神仙大哥所赠,我可舍不得卖了!”
梁丹心看着白秀才,笑道:“不卖不卖!我只是想着,这饮中八仙,酒楼一定爱摆上一套,文人也爱在书房摆上一套。不但大人爱,小孩也爱,当玩具也好。我们用细字把诗分别写在人物背上,不是更有趣么!神仙,你说可好?”
白秀才笑着点点头:“你看着办,只要咱们能尽快赚到六千缗,怎样都好!”
也许是龟宝带来的财运实在太好,梁丹心才摆上,就有过路的来问了。梁丹心说这是新货样品,不能出售,但可以预订。人家当即便订了一个。到天黑之前,陆续有了六个订单。白秀才傍晚一气变了四十套,梁丹心开了两个窑炉,三个少年轮流睡觉守着窑炉,控制炉温。到了次日早上瓷偶制成,白秀才拿了二十套,打了个布包,红光一罩便缩得甚小,一只手便能提着。他又变了一堆小泥人,进窑让少年们烧着,又跟梁丹心打了声招呼,便自告奋勇去推销了。
这一去,简直无往而不利,几乎所有酒楼、书坊的管事见了这个都掏钱买了一套。白秀才知道龟宝的财气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简直想哼小调了。他托着鲤鱼钵儿,兴高采烈地在人来人往的市集逛了一圈。有六七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头戴花冠、罩着幂离的绿衣小娘子走在前面,刚好在人流中开了条道,白秀才便跟着她们走。绿衣小娘子走得袅袅娜娜的,白秀才不知不觉盯着那段杨柳细腰看。忽然,他看见她袖子一垂,碰落了腰上什么东西,那东西落地一滚,碰到了他的脚尖。他低头一看,竟是一颗毫光闪闪的径寸明珠。
他连忙拾起来,掩在袖子里,追了过去。不料就他这一弯腰一捡拾的工夫,前面就涌进好多人,一下就把他和那几个女子隔开了。白秀才急忙拨开人丛挤过去,可那几个女子不知怎的走得飞快,竟然已在二十丈外了。“等等——小娘子,你东西掉了!”他在后头跳脚喊着。有个丫鬟回了下头,可偏巧一个极高的大个子往白秀才面前一站,把他挡了个严实,那丫鬟又转回头去了。白秀才护着手里的青瓷钵儿,好容易钻出人群,问一个卖胡饼的,卖胡饼的往东一指:“顺着这条街往城外去了。”
看来多半是去礼佛的,若是套上了车,可就难追上了。白秀才把衣摆往腰间一系,又用冰封了大半个钵口免得把水撒了,拔脚就往城东方向飞奔而去。城外人就少多了,白秀才四下张望,陆续又问了几个人。幸亏那几个女子怪引人注目的,过路人有印象,说她们叫了牛车走了。白秀才沿着牛车辙印一路追去,跑到腿酸气短,才遥遥看见前面有辆牛车,便加把劲追到车窗边,叫道:“停车,停车,小娘子,你珠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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