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大王,如今汉武为求长生不老,遣人四处寻访方士,正是我辈混吃混喝的好时候啊。”小妖拉住他的衣角,挤眉弄眼地说。
“为了宫廷御宴,我就勉强一下吧。”可敬的妖王决心为孩儿们探路。
他当然没有用兽形,那样的话他可能会被关在笼子里,当作麒麟之类的瑞兽献给帝王,被传看欣赏一下,然后扔给御园的内监喂草料。他选择化身为清俊的中年羽士,在宫娥引领下走进重重深宫,来到大汉国权力的中心。
最动听的歌,最妖娆的舞,最美丽的女子,乃至最尊贵的帝王,都未能撼动这位羽士一丝。他脸上自始至终带着得体的微笑,衣袂长须无风自动,飘飘有神仙之风。
直至有人正在汉武帝面前清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他和汉武帝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汉武帝是因为歌声中描述的那位倾国少女,而他,则是在这至尊至贵的金粉之地,见鬼地见到了眼前的少年。
凤清仪微微含笑,托着一个金色的兽纹酒觥,为他添酒,服色却并非侍者。
谛听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连酒都忘饮,却见他眨眨眼,退到汉武帝身边小案后跪坐下来,惬意地自斟自饮,再吃个果子。
这帝王啊,执著于求仙,却不知仙就在身边。
汉宫数日,他忽悠帝王烧丹炼药,多多给钱,却没有机会再与少年交谈,只偶尔遇见,以目示意。离宫之日,他蓦然回首,重重华帐放下,已经不见那人。
出宫之后,他继续登山涉水,铲凶除恶,甚至与外族合作展开行动,维持着妖族的太平。王者就是王者,有属于王者的职责。这些事,他做得越多,受到的尊崇就越高,王者的地位就越稳固。其他事情,只是长河里的一个漩儿,转眼就过去了。
在漫长岁月连绵不绝的冒险中,他屡有奇遇,上过高山,下过深海,曾经沉在沼泽七日七夜,又曾陷在古仙洞府难以回还,得到了玄蛇佩剑,直面过魔族的入侵,又参与组织过对李公仲少都符的剿杀,无数次徜徉在生死边缘。
他不知道,当他的玄蛇剑刺进一个魔族将军的躯体,自己也陷入四面合围时,那个他曾两次遇见的少年却独自来到了风雪漫漫的昆仑之巅。
“好景!”凤清仪伸足踏在一块冰雪覆盖的岩石上,任凭风雪吹打在身上,豪气干云地说,“我的门派,就叫昆仑派啦!”
山顶上除了石头和冰雪,一无所有。他便在这里搭了雪庐,潜心修炼,以心悟道,以剑行道。他从来没有一支固定的剑,风也是剑,雪也是剑,残枝也是剑,石块也是剑。昆仑剑法,绚烂如一场暴风雪,既疯狂,又安静。
最初的徒弟是一个被他捡到的跛足的小乞丐。后来,小乞丐又把山下捡到的一个弃婴抱上了山。第三个徒弟,则是耳朵尾巴都尚未隐去的小狼妖。
三个娃娃,摇摇晃晃地挥着树枝,跟着他学“昆仑剑法”。
随着弟子的成长、下山历练,又有一些少年男女慕名上山,请求做他的弟子。
凤清仪的关门弟子,是一个受伤的中年樵夫。在见到两个小童空中斗剑玩耍后,他纳头下拜,再也不肯离开昆仑。
他入门很晚,但进步很快,也是弟子中最沉稳的人。为了嘉奖他,在他五十岁生日那年,凤清仪带他下山,借个铁匠铺子亲手捶打了一柄弯弯曲曲、厚薄不匀的铁剑送给他,还告诉小弟子,这把他第一次做铁匠活儿铸的剑就是“昆仑剑”了,望他谨守道义,将昆仑派发扬光大。于凤清仪不过是游戏一般,这樵夫出身的弟子却是珍之重之,再三泣拜。
若干年过去,凤清仪一去不回,弟子们也风流云散。
但,无论是大师兄的破门而出,二师兄的意外惨死,还是三师兄的下落不明,都未能动摇这小弟子继续守护山门的决心。更重要的是,他无疑还继承了师父那种陶朱公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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