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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月没奈何地放弃,转头对白水部道:“害你的人,你可清楚是谁?”
白水部道:“我自打发现部分赈灾款不知去向,便开始追索调查,也在心里列了个涉事官员名单。曾有一帮人打着吕转运使旗号将我请去,在路上动手,我将他们尽数收拾了,知道是知州钱嘉竹与那周屠做的。这二人不过鱼虫虾米,早就在我心里那个名单上,这一来证据确凿。我回来路上,也不知是不是有天大的运气,碰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交托账簿,里头有不少官员姓名,摆明是个分赃簿。得了这东西,我即刻放出纸鹤通知谢子文。之后我怕径直回家不安全,便想先去聂十四娘那见鱼周询。不料当日他们不在,我正正掉进陷阱里。听喽啰漏了口风,说做陷阱坑我的是个‘道长’。能请动这样邪异人物的,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好容易乘着一只凤蝶逃出来,我第一步就来见子文,结果立刻在白矾楼又着了道,我和子文、燕三被困入心魔幻境,刚刚才破解心魔逃出来。子文……他刚从幻境里出来,心里还不大好受,别撩他。”
君如月蹙眉道:“好生厉害,对方怎么知道你的行踪,又怎么知道是你得了这个账簿?还每次都‘料敌之先’,知道你的行踪,就赶在你每一步之前丢下圈套。”
谢子文忽道:“这心魔幻境,也叫蜃楼,是一种强大的镜惑术,被拉入幻境的人只有自净心魔才能离开幻境。对方用古镜做法,古镜有一枚镜魄,是这个术法的核心,施法者会仔细将镜魄藏在幻境中的极隐蔽处,幻境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受困者镜魄所在,否则就会立刻被幻境吞噬。而对受困者来说,若寻到镜魄将它打碎,就能助所有受困之人尽快破除心障,离开幻境。刚才我在幻境中受到极大震动,情知定是镜魄碎了。水货,是你打碎的吧?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白水部道:“不算是我找到的,是幻境里一个小姑娘给我送来的。我此刻越是回想,就越觉得像我的鲤鱼兄弟……”
谢子文嗤笑:“你别看谁都像你的鲤鱼兄弟。”
“是真的!”白水部哼了一声,“面目虽然不同,可给人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真是相像……”
凤清仪道:“奇怪,若真是那小鲤鱼,她怎会知道你有此一劫,怎会来到幻境,将镜魄交给你?”
白水部长叹一声:“唉,我一入幻境,脑子就变得浑浑噩噩,前尘往事都记不清,只有特定的事才想得起来。我被心魔牵着鼻子走,成亲生子,险些连一辈子都过了,幸亏醒了过来。”
凤清仪用手抵着下巴思索道:“你说过,小鲤鱼还在白麓荒神手里。她会赶来救你,是不是说明白麓荒神跟此事脱不了干系?如果是他化作什么道长,或是派个手下变个道士,与官员勾结要你的命呢?”
君如月立刻接道:“我看有这可能。”
白水部心下还在犹豫:“他本事通天,取我性命真是容易极了。他之前都没对我下死手,如今有何必要用如此曲折的法子来对付我?忒麻烦了。”
凤清仪道:“说的是!我也并未认定是他,只是确有嫌疑。他性子实在古怪,为了好玩,说不定也会去做这种猫捉老鼠的麻烦事。”
谢子文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肚皮饿了。”
凤清仪道:“快上车,我在车上布了结界,没人能用术法探得我们的行踪。”
他们一上车,马车就平地消失了。
***
“咔。”一声脆响,刚才还明净如水的古镜面上突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施法者猛然睁眼,瞪着镜面。
“哗啦。”铜镜从镜台上倒下来,一下子碎成了千片万片。细小的铜片撒在地上,闪烁着不甘的光芒。
一只松树皮般苍老的手从古镜残骸中捡起发光的镜魄。它已被震碎,很快就散成光点,在他指上消失。
手的主人穿着一身光鲜的油紫道袍,一张年过三旬的面孔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么?道长这次没能成功?”他身后的乌袍男子不悦地问道。
“酬金还要加倍。”穿紫道袍的男人眯起眼来,“你可从未说过,对头是这样棘手的人物。”
乌袍男子冷哼一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会一点小小法术,就能难倒你?什么‘无忧道长’,办事无忧,原来是浪得虚名。”
这“无忧道长”摇头:“你们错看他了。此人一身水泽秀气,风骨冷洌,必非凡人。”
“哈。”乌袍男子冷笑,“区区一个水部郎中,难道还是神仙下凡,这样还弄不死他?不就是想涨价吗,哪来这种破借口?”
道士一哂,答一声“无上天尊”,径自离去,身后跟着一个蜷着身子的小道童。
门外又进来一个武人打扮的男子,问:“这密室怎么办?”
乌袍男子沉声道:“收拾干净,走。此处永不再用。”
第75章钓鱼
汴京城西北角最是荒芜冷落,屋宇凋敝。青苔遍生的小巷深处,爬藤高树遮得小院里日月无光。围墙内大朵大朵鲜红如血的木芙蓉花下,突然出现了一辆华贵马车。凤清仪跳下马来,手一伸,两匹雪白的马儿便化作剪纸飞入他掌中。芙蓉花枝间,一个身形娇小的粉衣女孩倒挂在树杈上,正咯咯笑着打秋千。她猿臂舒展,抓着一只猫,猫在上头吓得咪呜直叫。
凤清仪仰头招呼道:“小桃,喵神农要被晃晕啦!”
见着他们,喵神农就挣脱女孩的手,跃入慕容春华怀中,伸出肉爪叫道:“喵喵喵!阿凤来了!”阴绿桃跳下地来,做鬼脸道:“咪咪咪,胆小鬼,才这么高就不敢了!”喵神农扭头不理它,跳到凤清仪身上蹭着他的下巴撒娇。凤清仪笑嘻嘻地捏它肉爪握了个手,又揉揉它脑袋。慕容春华笑道:“进屋吧,姑姑和苗苗、宝刀都在里面等着了。”
胭脂掀起花枝掩映的鲛绡,出来问道:“怎么这会子才来?”
凤清仪道:“别提了,对方出手了,小白差点折在里头。”
大家进了屋,围着茶几在龙须席上坐下,互相寒暄。五六年过去,聚在一起的朋友更多了。君如月、谢宝刀还有苏苗苗都已长成,三个人坐在一处,如琼花相映,玉树交辉。其他人依旧是从前模样,若不是有她们三个,此次聚会简直和众人多年前赏花吃酒的佳宴并无二致,好像时光根本就没有流逝。连白水部也是容貌如昔,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沉静,以前周身散逸的水泽鱼龙之气也变得更加收敛。阴绿桃驱使着芙蓉花枝折成的小木人跑来跑去给大家上茶和点心。鲛绡帘子一放下,里头的声音便一点都传不出去了。
谢宝刀与谢子文一向亲昵,这会子见他面色恹恹的不好看,便先去逗他:“小土,你是不是买不着曹婆婆家的饼子,就蹭了一脸锅灰来?”
谢子文低低地回了个“滚”,不言不语地看着角落。谢宝刀从未在他这受过这等冷遇,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到白水部拍拍她肩,她才好奇又委屈地眨了眨眼睛,讨好地把飘着茶香的建盏先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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