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及不言,他已经顾不上别人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孙夷则。他怕自己被对方讨厌,但若要圆谎,他就注定要编造更多的谎话。
郁闷,太郁闷了。
傅及头又开始晕了。
施未又和他聊了会儿天,大概就是他们与燕知、谢照卿打斗的时候,小师弟也昏过去了,今早才醒,还有便是燕知同意带他们回历家。
“她同意了?”傅及有些意外,“我以为那位前辈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不会轻易点头的。”
“愿赌服输罢了,我老爹以前也是这样把他们都打服的。”施未右手甩了甩,像是在模仿何以忧弹琵琶,但他姿势太放荡,跟被电麻了胳膊似的,傅及忍俊不禁:“小心何长老冲过来打你。”
“没事,死不了。”施未将他扶着坐起来,“别总躺着了,坐坐,疏通疏通筋骨,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说。”
傅及垂下眼帘,表示知道。
孙夷则回来时,施未早没了影。日光晃晃,窗影斑驳,傅及就安安静静坐在床上,微闭着眼。那光怪陆离的日光从窗户外边透了进来,在他的手背上画出一道浅浅的光晕。傅及常年在山上练剑,不曾懈怠,但再怎么晒,也没见黑多少,肤色健康匀称,小麦色的手背上青筋显露,清晰可见。好在风餐露宿,也没有太过憔悴,大抵是由于他心态好,坚韧积极。虽不如薛闻笛豪爽开朗,但性格也挺招人喜欢的。
孙夷则偶尔会觉得,薛思收傅及为徒,也是看中他这般的性子,知道他虽千万人亦会往之。
孙夷则将吃食放于床头小柜上,问道:“我喂你?有粥和面,你吃哪个?”
傅及心虚极了,没吭声,孙夷则等着他,也不急。过了会儿,受伤的某人才小声说道:“其实,我看得见。”
孙夷则一愣,有点惊讶:“你能看见了?好这么快?”
傅及闻言,悬着的心忽地就落了地:“是,是啊,坐起来歇了会儿,忽然就能看见了。”
“哦,那可能是躺太久了人比较晕。”孙夷则没有产生丝毫怀疑,这让傅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约愧疚起来:“我,我昨晚不是故意的,抱歉。”
“没事,你想找我就叫我两声,我能听见。”孙夷则笑笑,忽然想起来这人一直在叫他孙掌门。
从前是孙掌剑,现在是孙掌门。
傅及是个很有礼节的人,他知道,但之前明明约好,可以叫他小年的。
“多谢孙掌门。”
还是如此。
孙夷则注视着低眉顺目的傅及,没由来地一阵落寞。他想起昨晚施未所言,自己变了许多,又听傅及一口一个孙掌门,那怅然若失之感如夏雨骤至,绵绵不绝落在心头,惹得愁肠百结,心绪难安。
“我觉得我们疏远了很多。”
孙夷则的声音染了些苦涩。
他不似孙雪华那般,自小便按着接班人的标准培养,看透人情冷暖,也习惯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他的童年乃至少年时期,都被养在顾青门下,玩伴众多,无所忧愁,若不是那场战乱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他也不会成为临渊掌门。青黄不接之时,遭受的压力难与人言。他竭力想做好一切,但总是会被拿来比较,那些宗门旧人时常会念叨起孙雪华或是孙重浪,期待着他也能带领临渊再复昔日辉煌。而从前的同门,也对他渐渐疏远,毕竟一派之主,不能再随意称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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