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又传来打斗的声音,车厢上甚至有被箭射中的声音,也许是对他的实力太过相信,许云初都懒得起身查看。打斗停止的时候,许云初掀开车厢帘子的一角问道:“可有伤员需要医治?”“都是小伤,他们可自行处理。”那人坐在离马车不远的一棵树旁回应着,点燃的篝火噼啪作响,他目光慈和神色悲悯,玄色的袍子一丝不苟,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许云初也不再说话倒头睡去。
一直有早起锻炼的习惯,但为了自己的身手不要引起太多的麻烦,许云初只是跳下车去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简单洗漱了一番。
“将军的与我的交易怕不仅仅是救你和你的手下吧?”许云初坐在他身侧啃着他递过来的饼,直白地看着他说道。“不全是。”他很坦白,“嘉县城中情况如何?是否已有上谕下令医治?药材补给可够?”许云初也不绕弯子,人命关天,就算没遇到他,只要途中遇到这种情况许云初也断不会见死不救。“嘉县县令胆大包天,擅自作主封锁全城,疫病情况并未及时上报,此处情况未达天听,所以并无御医前往。我已传书至京中,但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城中由于防疫不当,已出现大面积传染。因为未确定病因,城中大夫用药只能延缓病势却不能治本,具体需要什么药材还需再作斟酌,药材补给不必担心。”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脸上透着对无辜百姓的担心也做不得假,这让许云初对这些高官的印象也稍稍改观。“救人本就是医者天职我责无旁贷,但据将军所说现在并不是贸然进城的好时机。将军手下人手众多是优势,但若是疫病传染性强将军的诸多人手进城反而会自损八百。我需要将军帮忙做些事。”现在并不是假客气奉承的时候,边说着许云初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已画出了简易口罩的图纸,“还请将军命手下的人去往最近的县城找布坊按图纸缝制,纱布折叠八层缝在棉布里。这种面罩越多越好,若是可以请动员尽可能多的人手,这样快一些。”许云初顿了顿,又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了他,“还请尽快筹集这些药材,越多越好,准备几口大锅,到时候需进城熬制分发。这两样做好应该能控制好人与人传染的情况。然后多运一些酒和醋来。”他并没有对许云初的话有质疑,立刻吩咐人去办。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太有限,只能先将就着如此了。那些药材可以控制传染却并不真的对症,具体用药还需真正接触病人才可知。
许云初沉思了一会儿,“将军,能帮我绑个人来吗?”她看着他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已派人出去了。”他却了然,对于知道事情前因后果最快的途径,许云初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因为不能进城,大部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些。离嘉县还有二十里地的时候大部队停下来扎寨。因为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许云初也只能干坐着等。“你是穆公的外孙女?”他突然开口问。“是。”以他的能力把许云初查个底朝天并不难。她的外公因为涉及太子一案,被判斩首,她的两个舅舅也被流放,穆家在京中一夜间销声匿迹。还有她的娘亲,被许家弃如敝履。突然被勾起这些并不愉快的回忆,许云初皱了皱眉。
“将军可是担心我是罪臣之后会对朝廷不满不愿尽力医治?”许云初问,“你不会。”他回答的很干脆。许云初轻轻笑起来,“将军可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你也不敢。”他看着她,眼里还是一贯的悲悯,对啊对啊,你们人多势众我哪敢不尽力,许云初暗暗腹诽。她愤愤地啃完了鸡腿,“许家是不是不给你饭吃。”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许云初差点被噎到。“咳咳咳。”她的脸被呛得脸通红,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算是吧。”许云初缓过来后自嘲地笑道。“若是嘉县疫情控制的好,我会另付你诊金,回到许家你的日子不会太难熬,吃饱不是问题。”他说,许云初真的是汗颜,她开始反思她这两日是吃得太过狼吞虎咽了吗给人家造成这种误解。
“你这身医术来得蹊跷。”安静许久后他又来了这么一句,许云初又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果然是多疑的狐狸。“外公以前教过我一些,在乡间遇到了采药的大夫看我可怜教过我一些,他们都说我极有天赋。”许云初使劲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空气陷入尴尬的安静,许云初也不再说话,免得越描越黑,管他信与不信,又没碍着他什么。
天色渐黑,许云初百无聊赖地在营地四周游荡着。他的手下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不再时时都盯着许云初。旁边有一条小河,因为之前取得水尚且够,这次歇脚并未在这里取水。天色有些黑,河水倒映着月光。照理来说现在生态完好,应是河水清澈,鱼儿嬉戏。但离河水还有十多米的时候,许云初闻到了难以忍受的恶臭,她取出了自制的口罩戴上。越靠近河道臭味更浓,看清楚河面的情况的时候更是让许云初忍不住作呕。死鱼漂在水面,有顺流而下的死去的牲畜漂在河道两边,已经发胀,几乎要堵了河道。许云初察觉有异,这个年代村民生活不易,养一头牲畜都会宝贵的不得了,宁愿自己病着都要要把钱留给家里养的猪羊,毕竟那是一家人来年的全部指望。这条河道应是途经嘉县的,这个情况很不寻常,许云初小心取了一些腐肉装在自制的盒子里,她需要验证她的猜想。
许云初戴着口罩站在那人身前五米,“不要靠近我,我需要一只活的小动物?”他手下办事很快,立刻找来一只野兔。许云初取了很少的一点腐肉放在野兔口中,不过多时野兔抽搐起来。若单是病毒病程不会发展得如此之快,连银针都测不出来的毒,在这么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出现,定是人为。他在不远处看着她,许云初神色越来越不好。许云初取了火把把野兔和腐肉点燃。“烧完还请就地深埋,不要用手接触。”她对他说,他立刻吩咐手下照办。许云初把身上尽可能的消了毒,她有些气愤,究竟是何人要下这样的死手,这些死去的动物身上不仅有疫病,还有不知名的毒。“将军,让你的手下不要靠近河水,还请将军立刻派人前往靠这条河取水的各处,把我写的药方上的药也告诉这些地方的官员熬煮分发,在河水完全代谢好之前不可再次取用。”许云初顿了顿,语气愈加严肃,“死去的牲畜不仅有疫病,还携带不知名的毒。这是人为,想来应有巨大阴谋,将军应比我更知道如何查探。”
他的神色并不比许云初好多少,立刻吩咐下去。“我做的解毒丸并不多,这些已是全部,一会儿让你的手下把它们都化在水里分发喝下,也能起到一些效用。”许云初把手上的药袋递给他,他拿出一颗递给了许云初。许云初了然,笑了笑,掰成两半自己吃了一半递给他一半。也算是革命战友,他可不能倒下,不然将会失去可用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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