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半透明人影漫无目的地在低空盘旋,好若漂浮海面的水母群,个个神情阴森戚冷,呼啸的狂风仿佛他们的凄厉悲嚎,浓重的怨气凝聚于谷间。
他们是战死沙场的幽魂。
甩甩头忽视这些随处可见的幽魂,莱瑞将心思放在给法师找东西吃这件事。
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肯定早已被野兽们吃光,哪会留给他们……
苦恼间,神识无意识的外放,他看见远处有群红毛野狐围在一具尸体边撕咬抢食,狐狸不是食腐动物,但食物不足时它们也会吃死尸……他像被老团长在脑壳上敲了一记,猛然醒悟。
笨啊你!把心思放在干粮上做什么,要吃肉,这里不是满地都是吗?活跳跳的到处跑呢!
恨自己没早点想到,让骷髅奴们去猎只狐狸来就得了,要不然遍地的大耗子感觉也挺肥美的……难怪梅仑不担心食物问题,这山里能吃的可多。
梅仑距离他不远,低着头四处翻找腐尸旁生出的“尸蕈”,法师跟他提过,那是死灵术师施法不可或缺的材料。
想找老大他们帮忙,但骷髅奴正执行法师的命令,他叫不动,操控行尸又太耗精力,没多考虑,他随手捡了把生锈的长剑就要去捉只狐狸回来。
莱瑞看中左手边的一群狐狸,其中几只后腿特别粗壮,味道肯定鲜美多汁。蹲低身体,他放轻脚步一点一点的挪过去,没有气息的尸妖在动物眼中跟尸体差不多,狐狸群对他毫无警觉,快被摸到尾巴了都没想到跑。
眼看狐狸群离自己仅剩两个跨步,莱瑞按捺住兴奋跳动的灵焰,凝神握紧剑柄,心里盘算哪只看起来最肥嫩。
突然,狐狸的毛耳朵一抖,近在手边的狐狸们同时停下吃食跳开,瞬间四处逃窜无踪。
心神全放在狐狸群上,莱瑞忽略对后方的注意,一时没去思考是什么惊扰到这群生物,脑子发热,下意识的拔腿去追他挑中的那只。
“给我站住!——”
大概跑出十步……或者更短,就被梅仑这句厉喝截住所有动作,他身体一晃僵立在原地,“看见”法师手里拿着魔杖,亦步亦趋的朝自己走来。
在莱瑞的记忆里,梅仑从没有以这样大的音量对自己或任何人说话,法师是压抑稳重的,任何情绪都往心里藏。
然而走向自己的这人,他眉尾竖起,脸部肌肉阴鸷狰狞地扭曲,墨黑眸子里的愤怒犹如汹涌潮水无情吞噬一切,周身笼罩着能令狂风停止呼啸的冰寒气势,地表仿佛将在他沉重落地的每个步伐下燃起黑浓烈焰。
莱瑞恐惧的无法思考,没等梅仑走到身后,他已两腿发软坐倒在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生气了?怎么会……我怎么能激怒这人……
“你想去哪?”先前的怒吼好像不是由他口中发出,梅仑的语调平缓,声线毫无情绪起伏。
法师搁在肩头的手没使多大力气,莱瑞却感觉整座大山往自己压来,他抱住肩膀,险些克制不住向对方恳求宽恕的冲动。
梅仑低下身,在他耳边细声低喃:“莱瑞,我的尸妖,你想忤逆我吗?”
法师的手指从后方抚过莱瑞咽喉,轻轻圈住他的颈子。“没有我的许可,你哪都不能去。”
好恐怖……死前的记忆涌上脑海,他无法解释,只晓得发抖,喉间挤出短促细微的“咯咯”声。
夺取他的性命,操控他、主宰他的这人,比起战争女神弥涅华更为崇高、胜过君主古斯塔夫的尊贵伟大,必须服从、必须膜拜,他愿意亲吻对方的衣摆宣示效忠……
对召唤者的畏惧凌驾意识,逃避危险的本能主掌理智,莱瑞做了个自己怎样也想象不到的举动,他没有闪躲法师的接触,反而是转过身,拱起背脊,高举手臂揽住梅仑的脖颈,像对恋人撒娇的小女孩般,将脸靠在对方胸膛,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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