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杨震都没有想到这一查竟会有此收获,眼前这间被阮通寻到的小小密室里不但摆满了不少刑具,更还倒着一个只着亵衣裤,浑身带伤,看着都没什么气息的少女。
这是一间隐藏在一间精致闺房中的密室,只是那巧加掩饰的门户却未瞒过阮通他们的双眼。看着那几件依然带着血迹的刑具,杨震略一皱眉,便猜到了这女子是被这儿的刑具折磨成如此模样的:“她还活着吗?”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阮通正蹲在女子面前,手在其鼻端一探,才道:“还有些气息,应该还活着。这些家伙下手也太重了些,竟对这么个柔弱女子动用如此重的刑罚!他们怎下得去手!”即便是街头打架长起来的阮五,见此情形也不禁心下恻然。
杨震哼了一声:“这就要问下面那些人了。”说话间,他已打量遍了整间密室,这儿不但放着皮鞭、尖针等刑具,还有几只陶瓮格外引人注意。杨震上前掀开瓮上的盖子,便有一阵奇异的酒香直冲鼻端而来。
“这酒有些古怪!”杨震皱了下眉头,随即便猜到了这酒的用处:“听说许多青楼会制一种迷春酒来使不肯卖身的女子就范,看来这便是了。”
“二郎,有这些证据,咱们这一遭不算空手了吧?”王海拿起一件沾着不少血渍的猪-毛刷子问道。
杨震有些厌恶地看着周围这些新奇的玩意儿,点头道:“就这里的刑具就足以当作证据了,更别提还有个受刑重伤的人证在这儿。郦家这回就是再有势力,也难脱干系。”说着又吩咐道:“走,先把人带出去,再说其他。”
楼下众人看到杨震他们果然抱了一名女子下楼来,便都变了脸色。那些客人们是觉得有些兴奋,毕竟事情闹大了才有好戏可看;软红楼的那些人则一个个面色阴沉,尤其是郦承纪更是目光闪烁,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郦承纪,我们已自楼上的密室中找到了不少你们逼迫女子就范的刑具和药酒,还有这位姑娘,想必也是你们正在逼迫其就范的可怜人。现在人证物证都已齐备,你还有何话说吗?”杨震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视着郦承纪那双满是怨毒的眼睛说道。
“好,好好!看来你们想对付我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真是处心积虑哪。这次我郦二栽得不冤!”郦承纪虽然口里说得不怨,但神色间却充满了愤恨。他确实没料到县衙真就敢这么做,只用一个由头就公然闯进软红楼里大加搜索,这回真难以脱罪了。
“我们县衙不过是秉公办案而已。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然你们犯了事,总会被我们抓住罪证的。”杨震的回答是那么的铿锵有力,随即一摆手道:“将郦承纪,还有这里其他几名管事的都带回县衙由县令大人审断。别忘了把那密室里的物证也都带上!”
“是!”那些衙役此刻心情激荡,知道自家占了上风,这是县衙从来没有过的威风哪,有人便拿出随身所带的铁链就往慧娘等几人的颈项间套去,不过郦二爷却没人敢动手拿了。
杨震也明白不可逼迫过甚的道理,便只是伸手一引道:“郦承纪,请吧!”
“哼!”郦承纪心思急转,知道若是拒捕罪名只会落实得更严重,便只好在一声冷哼后,依着杨震的意思向楼外走去。
其他几名衙役则直奔二楼,很快就将一件件带着血渍,颇为新奇古怪的刑具,以及一瓮迷春酒给搬了下来。
这一回,那些客人们可算是长见识了,一向在诸暨县城横行无忌,几乎无人敢招惹的郦家二爷居然被县衙公人给带走了,这事还是他们亲眼所见,这足够让他们向旁人吹嘘上好一阵子了。在加上这次事情还与青楼、私刑等密切相关,必然更易惹人眼球。
而一些有心人更猜测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诸暨境内,甚至是邻近府县,恐怕对郦家声名的打击极大。
就在杨震他们带走郦承纪等人后,一名软红楼里的郦家下人已火速直奔回家,向家中的两位老爷禀报这次大事而去。
郦家客堂之上,此刻也如软红楼一般灯火通明,边上还有几名从江苏请来的昆曲伶人在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
郦承纲与郦承缙两兄弟正满脸堆笑地与一名大腹便便的绸衣男子说着话。能叫郦家两位爷如此热情相待的,自然不是简单人物,此人乃是浙江一地最有名的粮商,徐同舟。
因为刚用过酒席,还被敬了不少酒,徐同舟的脸色很是红润,兴致也颇高。此刻他正饶有兴味地向郦家兄弟介绍着昆曲之妙,说到高兴处,还忍不住哼上几句,以印证自己的观点。
奈何他这一番宏论却根本是对牛弹琴,虽然郦家兄弟看似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却是什么都不懂。今日所以在此安排了昆曲班子,只是为了迎合这位爷的兴趣而已。
直到他的话告一段落,郦承纲才逢迎道:“徐兄果然高论,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哪。”说着又试探着转变话题道:“只是不知我们刚才提到的买粮之事,您能否给个准信呢?”
徐同舟神色如常地端起茶碗来喝茶润喉后,才道:“在下真有些闹不明白了,以往都是你们售粮与我,怎的今日却要反过来了?而且你们所要之粮数字还颇为不小,这实在叫人不解哪。”
“这个……”郦家兄弟二人打了个眼色,由郦承纲道:“阁下这是有所不知哪,其实我们买粮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替官府买的。我们县里常平仓的粮食已不足了,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想到购粮。不过这事毕竟非同小可,为了不惹来麻烦,县衙才请我们郦家出面。”这个理由郦承纲早就想好了,所以此刻说来倒也顺溜。
这个理由也容易让人信服,毕竟官府的事情总是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徐同舟也若有所思地一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官府让你们干的,我自然没有问题了。不过这许多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怎么也得等到明年才能凑齐运来,你们能交代得过去吗?”
“只要在明年开春前送来我县,一切就都不是问题。”郦承纲听他已答应了这笔生意,顿时大喜,连连拱手道谢。
这时,堂外突然探进来一个人头,却是家中管事郦富贵。徐同舟本还在说着客套话,一见这情形,话头便是一滞。郦承纲见自家下人居然如此不懂规矩,脸色一板就欲呵斥,可在看清楚来人是郦富贵,且脸上满是惊慌之色后,却又改了主意,给兄弟打了个眼色。
郦承缙会意,向徐同舟告了声罪后,便迎了出去。转出门来,他就低声问道:“出了什么大事,竟让你如此急着来打扰我们。不知道我们正在谈一笔大买卖吗?”
“三爷恕罪,实在是事关重大,小的不敢不报哪。”郦富贵说着咽了口唾沫,显得尤其紧张:“刚软红楼那有人来禀报说,二爷他被县衙的人给带走了。那里的一些玩意儿被正在调教的女子也被县衙的人给查出来了。”
“什么?”郦承缙虽然有所准备,可一听到是这么个消息,还是大惊失色,忍不住叫出声来。但随即他又稳住了心神,一把揪住郦富贵的衣襟道:“此话当真?他是亲眼所见吗?”
“来报的人当时就在楼中,亲眼看到县衙的杨震他们把女子从二楼抱下来。那女人还浑身是伤,明显……”
郦承缙一摆手打断了对方的具体描述,眉头已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下事情可就有些难办了。我早劝过老二让他不要太过沾染那种事情,这下可好,不但把自己给折了进去,还可能连累到我们整个郦家……”
他刚才的一声什么明显也惊动到了里面还在交谈的二人。徐同舟看出郦家出了些事儿,便没有再多作逗留,只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在送走了这位大客人后,郦承纲才有些不满地看向郦承缙二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怎的如此大惊小怪的?要是这次的生意做不成,看我怎么惩治你!”
“大哥,是老二那里出了事情。”郦承缙并没有理会兄长的恼怒,急急把软红楼的事情给道了出来。
这下,郦承纲也有些傻眼了:“怎会这样的?”
“很明显,这是县衙里的人想要对付我们。而老二又正好让他们捏住了把柄。”郦承缙推测道。
“县衙里的人怎么就找到了我们头上?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还有,出了这事儿,蒋充这个主簿怎么就不漏半点消息给我们?”郦承纲的反应与自己弟弟一样,都对蒋充很是不满。
“大哥,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把老二从县衙里救出来,并把这次事情的影响消除才是最要紧的。”已经冷静下来的郦承缙却赶紧提醒道。
被他这么一说,郦承纲才略定了定心神,沉声道:“你说的不错。必须尽快把老二给弄出来,把事情尽可能的控制住。不然……明天一早,不,现在我们就去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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