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一听洛成章这话,当时就是一呆,虽然没有承认,却已默认了这一事实。只是他的眼中此刻却也充满了疑惑,不知洛成章是怎么看出自己身份来的。他进来后无论措辞用句还是对洛成章的态度都表现得自己就是漕帮里的人,实在想不出在哪儿露了破绽。
洛成章也没有隐瞒这点的意思,便把目光落向那人的脚上道:“你脚下的是公门中人所穿的薄底快靴,我们漕帮里的人可从不会穿这鞋子。也正因为你是公门中人,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就摸进大牢里来,我说的不错吧?”
“嘿,是又如何?”面具人冷笑一声:“你的生死不一样操于我手。”
“错了,如果你是漕帮中人,我确实会担心你一旦达不成目的会要我的命,毕竟你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杀我和夺取那些东西。但你要是公门中人,却没这个胆子了。我要是死在牢里,不说漕帮几十万兄弟一定会向你们讨个公道,就是官府怕也会头疼万分,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想你们是不会做的。”
那人再度沉默,显然洛成章这番话再中他的要害。半晌,他才拍手赞道:“好,你洛帮主确实不愧是江湖中的一代大豪,即便如今身陷囹圄,却依然有此判断,在下佩服。”说着一顿,却又狠狠地看向了他:“但你以为如此嘴硬不肯说,我们就真拿你没办法了吗?你可别忘了,你的罪名几乎已经落实。如果没有什么变数,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不光是你一人,许多跟随你的忠心部下也难逃一死!”
洛成章听着他赤裸-裸的威胁,面色也是一沉。但随即却又抬起头来:“那又如何?我既已落入你们的陷阱之中,难道还能求得活命不成?倒是如果我不把东西交出来,你们或许还有些忌惮,可一旦我交了出来,就真的离死不远了。至于那些兄弟,我只能说对不住了。”
“你……”见洛成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面具人更感气恼。但随后,他又是一哼:“在把你拿下后,我们的人已仔细搜过所有你可能藏下那些东西的所在,可还是一无所获。既然你也不肯如实交代,那就让我猜一猜你究竟将这些东西藏到了哪儿了。”
“哦,那在下洗耳恭听!”洛成章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看来是确信他们找不到东西的。
面具人缓声道:“既然在你居处找不到,就证明你把东西交给了某个值得信任之人。那什么人是能让你完全相信的呢?在我看来,只有与你最亲之人了,也就是你的女儿!”说话间,他紧盯着洛成章的面庞,在说到其女儿时,他明显看到洛成章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是紧张的自然反应。
“看来,果然是被我不幸言中了,东西就在你女儿身上。怪不得前些日子你会把她送出杭州呢。不过可惜的是,咱们的人没能在半道上将她给拦截下来,不然就不需要像今日般做这许多手脚了。所以,现在我们的问题只剩下了一个,找到你的女儿。”
面具人说完这番话,却发现洛成章此刻反而显得镇定了。便又是一声笑:“我知道你以为我们找不到她的下落。确实,我们安排在绍兴府和沿途的人都没能发现她的踪影,确实让人意外,但这就能难倒我们吗?”
“你想说什么,就痛快点说出来吧,别拖拖拉拉的。”洛成章被他这种一点点循序渐进的说话方式搞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道:“你要真有能耐,就去把颍儿找出来便是,何必在这与我浪费口舌呢?”
“事到如今,你还确信她所在之处很安全,我们根本找不到吗?”面具人笑了起来:“哈哈,你错了!虽然我们不知她在哪儿,但有人却可以引我们前去。听说在她身边有个贴身的丫鬟对她很是忠心,你们父女也很信任她,什么都不瞒着她。想必她一定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你……你们捉了她?”果然这话一出,便让洛成章有些紧张了。
“不,我们可以做得更巧妙一些。比如让人暗示她,让她觉着去找自家小姐想法子,才是救洛帮主你的正确途径。你说,她会不会中计带我们找到你女儿呢?”
“你们……”这一回,洛成章真有些急了,刷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面具人:“我警告你,别想伤害颍儿,一旦让我知道你们敢对她不利,我一定要让你们死无全尸!”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威胁我们吗?你以为我们会在乎吗?如果她还在浙江地界,照时间推算,人或许已经被我们派去的人找到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叫你们父女重逢。”面具人见对方急了,反而显得更加得意和沉稳。
“东西根本就不在颍儿身上,你们找她也没用。”见他不为自己的威胁所动,洛成章便又说出了另一个道理。
“是吗?这个却需要试上一试了。如果真是如此,把人带来作为一个威胁来逼你把东西交出来不也很好吗?”面具人已瞧出洛成章对女儿的关心,此时已有了后备计划:“所以洛帮主你要是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们只有得罪了。”
但洛成章毕竟是漕帮副帮主,也曾经历过大风大浪,还不至于受这点威胁就妥协,便只是黑着张脸道:“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死心了,那就走着瞧吧!”面具人的耐心也已用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洛悦颍在洛成章心中的分量极大。
而他身后牢房中,洛成章却是满脸的愤怒与忧虑,只是心中想着:“杨震,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能保护颍儿的安全!”
同一片夜空下的诸暨县衙。
洛悦颍悠悠醒来时,已是夜间。
她先是有些发懵,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为何会刚从睡梦中醒来。好一会儿后,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给想了起来,随后,便看到了不远处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杨震。原来他一直都待在这儿,并未离开。
虽然作为一个年轻男子一直待在女人闺房中有些不妥,但杨震毕竟是出手打晕了洛悦颍之人,既然她不曾醒,便不好不顾而去。于是他便和览琴一道陪在了一直昏睡的洛悦颍身边。至于他这么做是否有其他方面的想法,却只有他自己才心知肚明了。
这时,览琴去了外间为洛悦颍准备粥和汤药,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看到杨震的目光,刚醒来的洛悦颍脸上又泛起了红晕来,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示了。
“洛姑娘你醒了。”好在杨震上前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又用带着些歉意的声音道:“适才在下见姑娘你乱了心神,怕你伤了自己,这才……”
“刚才的事情,杨公子你做得对,是我骤然听到爹爹被抓乱了分寸。”已经冷静下来的洛悦颍打断了杨震的道歉,有些虚弱地笑了下:“只是杨公子这一下好生厉害,现在我都觉得起不得身呢。”
“额……”杨震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是姑娘你的身子本就因忧思过度而虚弱了,这才会如此的。”说着便把刚才寿大夫前来诊治的事情说了出来。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这几日总觉得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呢。原来是忧虑之下得了病了。”
见她不再追究刚才之事,杨震稍微松了口气。在略作考虑后,他又道:“洛姑娘,有一件事情我还是得说。你这样就去杭州,实在于事无补。不但救不了洛帮主,甚至会把自己都搭进去的。”
已然冷静下来的洛悦颍如何不知杨震所言在理,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我知道杨公子你是为了我好。可,爹爹被人陷害身陷囹圄,我这个做女儿的怎能坐视不理呢?虽然我也知道去了未必能救出爹爹,可是我不能不去!”说这话时,她的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杨震无奈苦笑:“想不到打昏了你依然难以让你改变主意。不如这样,你若是信我,就由我回去杭州救洛帮主如何?”
“你……杨公子你肯这么帮我?”
“我与洛帮主也是有些交情的,再加上姑娘你也曾帮过我们兄弟,这次他身陷牢狱之中,我去救他也是应该的。而且姑娘你也知道,我是有锦衣卫身份的,办起事来不比你一个女儿家要容易吗?”
“这……”洛悦颍闻言大为动心。她也知道自己去了杭州必然风险极大,还未必救得了父亲,但杨震去把握就大多了。可一想到其中的阴谋与凶险,她还是无法痛快地答应下来。
“洛姑娘,这事关令尊安危,你还是不要太介怀你我之分为好。”杨震又走近了一步,居高临下俯看着洛悦颍,郑重其事道。
“多谢杨公子肯出手相助,若是事成,悦颍此生必不忘大恩……”洛悦颍最终点头,同时脸上更带起了更浓的羞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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